周围是熙攘热闹的人群,每一张陌生的脸孔上都是肃穆又庄严的神情,他们嘴里咕哝着念些祷告词,腰间绑着一个铜锣小鼓,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锤,有节奏地敲击着,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符岁岁拼了命地奔跑着,穿梭在人流中,耳边只听得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她身子一阵阵发软,眼前也近乎是黑漆漆一片,胸闷气短,整个人快要喘不过来气。
但是,后头追赶她的那两个壮汉叫她一刻也不敢停下。
此时,符岁岁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跑!快跑!
心里头更是后悔,自己当初不听爹娘的劝告,一个人从府邸里偷偷溜了出来,就是为了见识上元节东市的热闹,才会被那两个人贩子给掳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来。
她身娇体虚,此时又逆着人流,跑得极为艰难。
幸好,她身材玲珑,整个人完全被高个子的路人挡住了。
那两个人贩子追她追得也够呛,嘴里不停呼骂着她。
“臭娘们!给老子站住!”
符岁岁口干舌燥,一颗心猛跳,双脚已经没有力气了,身子一软,将要倒下时,又被人流裹挟着往前方而去。
她好累,累到甚至连站稳脚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随着人流跌去。
不知到了何处,人流又散开些许,符岁岁失去了依仗,整个人便往前方跌倒而去。
四周的祷告声忽然停住。
符岁岁趴在地上,不停喘着气,好半天才察觉到周围奇异的注视,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发现苗寨的村民都愤怒地紧瞪着她,她不明所以,又很害怕。
此时,那两个壮汉已经追上来了,他们分别从左右架起她,如蒲扇一般的大掌掐得她手臂青紫发疼。
一向粗鲁蛮横的他们居然也会跟这些村民道歉,脸上带着敬畏的神情,“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在此时误闯进寨子的。”
说着,其中一个壮汉狠狠地抓起符岁岁头发,符岁岁被迫扬起头,“啊”的一声惨叫,杏眼立时涌上一层水花。
朦胧的视野里,她似乎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深沉注视,她眼睫一眨,再定睛看去的时候,那道视线又消失了。
“都是这个臭娘们不懂事,到处乱跑,我们才会追进来的,还请蛊王莫要动怒。”
壮汉一脸讨好,点头哈腰地赔罪:“我们这就带着这臭娘们离开!”
从头到尾,摩侯罗伽面色平静,并动怒的迹象,只是方才视线在扫过符岁岁的时候停留了一瞬,又轻描淡写地收回。
见状,壮汉拖着符岁岁就想要走。
符岁岁疼得忍不住发出一声细细的啜泣声。
“外族人,破坏了我们的鼓藏节,轻易便想离开?”
一道嚣张的女声忽然响起,带着兴师问罪的口吻。
壮汉头皮一紧,看着横挡住他们去路的妖艳美人,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这里是乞罗山深处的苗寨,寨子里的男男女女都会用蛊,所以,即使对面的阿依慕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他们也不敢小看她。
见她责难,立时又赔罪连连,又是“姑奶奶”、“大美人”的叫个不停,逗得阿依慕开怀大笑,脸上总算没有了生气的模样。
见状,两名壮汉不由松了口气。
阿依慕心情颇好,用苗语笑着问摩侯罗伽:“摩侯蛊师,如何?”
她在询问摩侯罗伽是否放过那两个壮汉,毕竟,她做不了主,摩侯罗伽才是寨子的巫蛊师,寨民都只听他的,包括她这个巫女。
符岁岁察觉到阿依慕用苗语问了那句话之后,周围的人群顿时更加安静了,耳边只剩下她自己不停艰难喘气的声音。
几不可闻的,过了一会,她听见很轻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悦耳动听,似有蛊惑人心的奇异力量,然后,铃铛声离她越来越近。
她头脑一片昏沉,一道清冷的男声忽然响起:“先祖有令,凡在鼓藏节此日,擅闯苗寨者,论罪当诛!”
他语气平淡,只有尾音微微扬起,即使符岁岁听不懂他口中的苗语,她也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森寒杀气。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吱吱呀呀”的动物爬行声在四周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架着她的两名壮汉还没来得及求饶,肥胖的身体已经被蛊虫们啃噬殆尽,立时变成了一具骷髅。
风一吹,骷髅便散了架,落在地上变成一堆凌乱白骨。
符岁岁没了支撑,身子立时跌倒在地,她疼得闷哼一声,手不知抓到了什么东西。
周围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往后推开半步距离,蛊虫们也尽数散开一段距离。
她疑惑地抬头一瞧,视野里是一节极白的足踝,骨瘦如竹,白皙的皮肤下,青色血管微微凸起,足踝上套着一条红绳编织的古铜铃铛脚链。
符岁岁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上方再度响起那道清冷声音:“抬起头来。”
这一次,他说的是汉语。
符岁岁费劲地昂起脑袋,往上方望去,视线晃过一身挺括的藏蓝色苗族青年服饰,服饰上绣着蝴蝶的诡秘图案,再往上,她只看到了他玉白的脖颈、微凸的喉结……
她忽然猛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抓着的是一个男人的脚脖子,她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立马松开了手,细声细气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