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江姜这件事上,他却太过不理智了些,还是关心则乱。
他可知,他可知……这事并非他想的这么简单,一旦引起上头那位的疑心,纵使是他,恐怕也要被不动声色的处理掉的。毕竟,姜儿出生之时,恰逢前朝余孽作乱。眼下忽的传了风声出来,可是要失了圣心、被忌惮的。毕竟,宁可杀,不可放过。
望着父亲被自己质问后骤然苍白的脸色,江榆北有些愧疚,身为人子,指出父亲当年的风月情事确实刺耳冒犯。
江榆北偏过头不再看父亲,语气却软了三分,轻叹道。
“父亲,我知晓你需要考虑家族名望声誉,需要考虑家里女眷的名声清誉,需要方方面面的照顾到。是儿子任性,违背了您的意愿私自向外祖父寄了信,让林家为姜姜捏造了身份。可是,姜姜是我嫡亲的妹妹,我本就该为她做些什么的。”
只是,他不仅是为人子,亦是长兄。孝道之外,亦持直守。
对鸢儿,有这十多年的兄妹情分在。
他接受了父亲的说辞,对姜姜只言是出于名望家声的缘故,不能够让鸢儿还她朝廷三品官员常奉江池川长女、江家嫡长女的身份,她仍是江家的娇娇女,不会有更改。
对姜姜,他应存呵护之心,行扶护之道,那孩子拥有的本就毫末,本就是一所有的人了,他如何能放下心,又如何能动于衷,抛却君子之义、同胞之情,仍听从父亲安排行事,任由她如浮水萍露,坎坷一生。
父亲可知,一旦冠上外室女之名,不仅不会被江家男丁女眷所接受,就连下人们都会轻之贱之。甚至不能从这一辈江家女儿的辈分,只称之为江姜。就连四房的庶子,可都是从了江家这一辈的字的,可见外室子身份之低下。
想必他知晓,但他不能做,那么,就由他这个小儿朗莽撞行事吧。
现在,只需他被父亲责骂,随便受些惩处。他是父亲的长子,没关系的,他不会有事的。过些日子,姜姜就能在父亲的带领下,光明正大的入江家族谱,而非灰溜溜的龟缩在僻静的竹华苑,连宗祀可能都不能入,就连婚姻之事也草率的被打发了下嫁。
到那时,纵使是他,恐怕面上也不能够照料她了,恐会引人生疑。
思定,江榆北利落的跪下,垂下一双凤眸,望着地板上十几年间来看熟悉了的纹路,父亲教导他为人直正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似是昨日一般。他一字一句的朗声请罪道:“江家榆北违背父命,私自行为,如今被父发觉,出言顶撞。事事件件,行为言语,皆为不孝。”
“儿子心内愧疚不该如此贸然行事,逼迫父亲。”
江榆北抬眼,已是眼角通红,恳切的道,“只是事已至此,现下已可转圜。父亲,还请您罚儿子,全了儿子的孝悌吧。”
江池川有些滞涩的动了动唇,闭上眼,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睁开眼定定的看了江榆北两眼,“江榆北,你是否执意如此?”
“儿子认罚,任凭父亲惩处。”江榆北垂眸,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
江池川踉跄着后退两步,大笑三声,恨恨的看他道,“好,好,好!好一个江家榆北,你如此放肆,凭借的是什么?我可不单只有你一个儿子。若我说,此事并非已法补救,你所作一切皆是徒劳,那么,你又该当如何?”
江池川绕开了隔在两人之间的书桌,走到只看得见后脑勺的长子身前,俯下身冷厉的连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