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见你人,在忙什么生意?”许文晖翘着腿发问。几个朋友在他新开的店里玩梭哈,通宵达旦地喝酒打牌。
他伸手过去给阮临舟点了根烟,顺便抱怨:“还有,跟你表弟说一声,让他别老上我这儿瞎打听。老子是开夜场的,又他妈不是毒贩,他要什么我就能给他掏出来?”
阮临舟嘴角一翘,笑了笑,想到那个一摊烂泥似的表弟,心里闪过厌烦的情绪。母亲跟亲姐妹感情好得如连体婴儿,贸然收拾了程方柏,肯定会招致一些他不乐意缠身的麻烦。他根本懒得管他。
“时候不早,我走了。”他站起来,身量笔挺,长身玉立,一下就把这身风衣里包裹着的躯体和满座的赌鬼们区分开来。
许文晖自然起身送他,嘴里啰嗦道别的话:“这就不玩啦?行吧,正式开业那天记得来捧捧场啊。”
他的忘性很大,早忘了几个月前酒吧里那场闹剧,用脚也想不到阮临舟是掐着点去学校当专车司机。要让他知道真相,必定惊掉下巴。
阮临舟当然不欲和他解释,走出店面,搜索完路况,便开车去接人。
他抵达的时间刚刚好,大门敞开,学生们蜂拥而出,奏起一片鼎沸的噪音,像雨打荷苔后青蛙的叫声。
远远的,人流里出现一双身影。一男一女,看着很登对,女孩往前奔了几步,那男孩作势要夺走书包替她背上,惹得她咯咯直笑。
阮临舟的心情陡然变坏,一双明丽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相熟的身影。
他坐在车里,把剩下半根烟抽完,烟头捻到烟灰缸里,摇下了车窗。
金薇眼神好,几步迈到车门前,惊喜地打招呼:“临舟哥!”
邢泽跟在她身后,手上还抓着她的书包,一听她熟稔的称呼,不由觉得怪异,但脑电波慢了半拍,尚未反应过来。
他目光一转,对上阮临舟冷漠的双眼,脸色登时变得僵冷。
有钱人多半都有点怪毛病,让阮临舟看见他跟个女的在一起准没好事。他正惶惶不安,阮临舟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从不认识他似的,对金薇笑笑:“真巧。我来附近见朋友,这就遇见你了。”
邢泽起先在旁边装傻,眼见金薇的表情越来越生动,被阮临舟几句话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心情一片惨淡,再也装不下去了,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把他们俩撕开。
但阮临舟自然而然地抢他一步开口,借着巧遇的由头,邀请金薇共度晚餐。
他笑起来,弯月似的长睫一颤,看得金薇心神骀荡,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她刚要跟随他迈进车座,突然想起了被自己所遗忘的书包,回身冲着邢泽歉然一笑:“阿泽,我的包……”
邢泽面色发白,难掩浑身的不快。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而转往一种他不期待的方向去了。
“你一定要去?”他把包拽在手里,不肯放手。
金薇眉头一皱,怕被阮临舟听见,只得小声说:“我知道你跟他有过节,上次吃饭说得还不够清楚?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把包还给我。”
“不是……”邢泽吞吞吐吐,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拿她没辙,只好任由她把包拿走。那辆跑车一声轰鸣,摩西分海似的把人流劈成两半,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邢泽在路边呆立,望着那车离开的方向愣了片刻,才慢慢拖着脚步,朝附近的车站走去。
站台上挤满学生,勾肩搭背,相约去附近网吧打游戏。一个说:“我家老太婆不允许,晚回去就要揍我。”另一个说:“我给你妈打电话,就说你今晚住我家学习,咱们打个通宵。”
邢泽盯着站牌发呆,两手插在兜里,指甲发狠地掐着手心。过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扭头走向一旁的出租车。
他在小区前一个路口下车,上门卫处登记信息,好一阵折腾才得以通行。
保姆正在准备晚饭,听闻门铃响起,开门一看,见邢泽挎着书包,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惊讶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阮先生没回来?”
邢泽深吸一口气,听她这样说,显然阮临舟是把金薇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想必不是什么好事,难道真只是单纯地吃一顿饭?
他摇了摇头,一抹满脸的冷汗。保姆端出饭菜,摆好筷子,她知道邢泽和老板之间的关系,对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难免有些恻隐之心,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去,洗洗手来吃饭。”
邢泽走去盥洗室洗了把脸。水珠湿漉漉挂在漆黑的眉毛和发梢上,他拧上水龙头,抬手粗鲁地擦了一把脸颊。
晚餐荤素搭配,翻炒入味,但一开始揣摩阮临舟此举的用意,就搞得他彻底丧失了胃口。
保姆等了一个小时,过来把纹丝不动的饭菜收走,洗毕碗筷,叮嘱几句,就锁上大门离开了。
邢泽关掉大灯,门廊下几盏灯泡发着微弱的光芒。他坐在沙发上,心烦意乱地摆弄手机,手指悬在阮临舟的号码上,迟迟按不下去。
他在客厅里足足坐到十点钟,腿都坐麻了,才等到门外的汽车声。
几乎大门一响,他就惊醒过来,快步走向玄关。见着阮临舟,第一句话就是:“你今天到底什么意思?”
阮临舟被他的兴师问罪逗笑了:“我请她吃顿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