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销了假,然后继续去警局蹲新闻。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找程子衿,程子衿也没有再来过接待室。
新闻素材不少,但没什么爆点。
北方的城市开始进入冬季,接待室的空调把记者们吹得昏昏欲睡,不,有几个已经睡着了。
早报的女记者坐在钟情身边,抠着指甲油说道:“哎,什么时候能有条爆炸性新闻啊!这也太没劲了。”
钟情合上电脑,从包里拿出一盒冬枣递给她:“我们这行儿,尤其是在警局蹲守的这些,社会新闻记者,我们跟警察的工作差不多。他们负责破案,我们负责报道。他们做,我们说。”
“这倒是,你说,我们怎么就被分在社会新闻这块儿了呢?”
“难道不好吗?”钟情撕下一块儿纸巾把枣核包好,“我们是这个社会的眼睛和嘴巴。得看得清楚,更得说得明白。”
“钟记,看得出来,你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但我不一样啊,我已经三十了,我等着一个大独家把我送到副主编的位置啊。”
“我说了,我们这份工作跟警察差不多,没有爆炸性新闻,甚至没有新闻,对我们而言,意味着这个社会的稳定和安全。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按你这么说,我们都下岗才好呢。”
“那你不如想想,有多少人在打击犯罪和维护社会安定中牺牲。如果只是丢一份工作就能换来所有人的平安喜乐,我愿意。”
女记者笑了,说:“想不到钟记还是个理性主义者呢!”
钟情没回答,拿起包着枣核的纸走向垃圾桶。她才不是理想主义者,她太清楚这个世界上无法实现的理想多到让“理想”这个词变得可笑。
她是悲观主义者,任何事情,总是先想到坏的一面,先预测最坏的结局。
然后,对她来说,发生的每一件不符合预期的事情,都让她庆幸这个世界没有她想的那么坏。
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没有如期而至的绝望,会带来希望。
午休之后,钟情把写好的稿子发给主编。突然,电脑上弹出的一则新闻让她感到心痛——
某高校社团成员坠楼身亡,疑因个人问题遭受校园暴力。
角落里的晚报记者终于睡醒了,他举着手机对大家说:“哎,看到没,这个新闻!我侄女就在这个学校。”
本来热点新闻就会引起广泛讨论,更何况,这说不定还能得到“知情人士”爆料。
下午最适合打盹儿,此时的接待室却聊得热火朝天。
“这也没说是哪个学校,你怎么知道是你侄女的学校啊?”
“放假的时候,这不过年吃年夜饭嘛,我侄女就说她们学校有一个什么动漫社,里面的人都穿得奇奇怪怪的。有些男生很喜欢穿裙子。”
“刘记,你看我在网上关注的这个,据说就是个男孩子,他发的视频都是这样的。你们看你们看!”他打开自己的手机视频,在人群中传阅。
“哎呦,这什么啊?男不男,女不女的。现在的孩子呦……”
“哦,这是我朋友。”一直没说话的钟情,拿着手机说道。
刚才说话的那个记者立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钟记,我不知道这是你朋友。我刚刚都是瞎说的,我也不了解现在年轻人的玩意儿。你别往心里去啊。”
钟情冷笑:“你说得没错,你是不了解年轻人。怎么?是我的朋友你才道歉,那如果不是我的朋友呢?他就不能是别人的朋友,别人的儿子或者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