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谭晓棠从阳光旅馆二楼的窗户坠落,头部受到撞击陷入昏迷。
程子衿接到电话时,胡乱套上警服就赶往现场。北方的冬天还没走,他穿着单薄的制服站在街头。
救护车呼啸着奔赴医院,旅馆老板的姐姐换了一身衣服,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
她双手微微抬起,露出纤细的手腕,“警察同志,是我干的。”
刘西同听到程子衿那句“愣着干什么”,才大梦初醒般掏出手铐。
“姓名。”讯问室里,程子衿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说话时鼻音很重。
“梁雪荻。”女子回答完,又问了一句,“警察同志,我算自首吗?”
“这个问题我们现在不能回答你。”刘西同强忍住一个哈欠,继续问,“年龄。”
当程子衿问到“为什么要这么做”时,梁雪荻轻叹了一口气,姿态放松,却答非所问。
“警察同志,你知道吗,我很喜欢我母亲为我取的这个名字。我出生那年,树叶还绿着的时候就下了第一场雪。
那时候,阳光旅馆还是红色的砖瓦房,路对面的华瑞商场还是一大片的杂草。我母亲说过,她当时看着荻草上的雪,以为是它们开的花。”
如果梁雪荻是个男人,程子衿也许早就不耐烦了,可对面坐着的,偏偏是个女人,他只好耐着性子听她讲下去。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
十年前,大片旧城区改建,低矮的老楼被推平,取而代之的是高级小区和商场。华瑞商场就是那时建的,阳光旅馆也被纳入其中。
一年后,旅馆重新开业,姐弟俩以为好日子来了。变故总是那样突然,或者说,如果有征兆,就不能叫“变故”了。
商场和旅馆所在的公寓形成了新的商圈,发展迅猛,纵然父母去世,姐弟俩也能很好的互相照顾。
梁雪荻和未婚夫去拍婚纱照的那天,旅馆楼上的新婚夫妇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梁雪荻的弟弟梁岳跑上楼劝架。
她回来的时候,周围的邻居让她赶快去医院,说她弟弟出事了。梁雪荻把手上提的东西丢给未婚夫,拦了辆摩的赶去医院。
“然后呢?”故事戛然而止,程子衿忍不住问出声。
“然后?”梁雪荻低头,一阵冷笑,“梁岳下肢瘫痪,这辈子都离不开轮椅了,照老一辈的说法,我们梁家的血脉断了。”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程子衿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扭头一看,刘西同也紧皱眉头,盯着梁雪荻。
听到这里,程子衿有了自己的猜测——谭晓棠也许牵连其中。
他没猜错,只是真相要更残酷一些。
梁岳为了拉开男主人,不得已与他缠斗,接警的警员慌乱中,误把梁岳推出窗外。事后,姐弟俩只得到了一笔赔偿款,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是的,谭晓棠就是当时把梁岳推下楼的警员。
“我为了弟弟,不忍心拖累未婚夫。”梁雪荻哭着说,“那个名字和那张脸,我和弟弟一辈子也忘不了。”
“既然你们当时对结果不满意,为什么不诉诸法律呢?”
“警察同志,我们没读过几年书,也不懂什么法律。我只知道以眼还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