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是雨水从高处滴落的声音。渐渐地,由点汇集成片,变成了哗啦啦的巨大声响,在寂静的石洞中显得格外响亮。
岩谯就是在这阵哗啦啦的雨声中慢慢苏醒的。但他的眼睛仍然紧闭,静静地保持着仰卧的姿势,身体宛如一截毫生机的枯木,一动也不敢动。
这里一定就是巨蛇族的领地了。他在心里绝望地想,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
就在他昏迷的时候,包括现在,即便没有睁眼,但那令人生厌的阴冷与湿漉漉气息,那一直从洞口传来的“嘶嘶”声响,那朦胧地交着往里探望的高大身影,一不在提醒他,自己已经被带到了那个让全族人深恶痛绝、谈之色变的恐怖族群,那些只有外表光鲜但其实连通用语都不会说的野人……
母神在上!他宁愿落到北方食人族的手里去,至少能死得痛快一点。被巨蛇族捉住的话,下场绝对比被宰了腌成腊肉还要惨,不知道妻主什么时候能来救他,他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乱跑……
“啊啊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划开了规律奏响的雨声,少年极力伪装昏迷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认识这个声音。
这是上个冬天,巨蛇族趁他们族里的女人去冰原狩猎时掠走的几个男人其中之一,岩峰的声音。
岩峰有一把好嗓子,高亢嘹亮,赶羊时的吆喝声能从山这头一路传到山那头。可是,此刻这声音已经变得极其嘶哑难听,像是被人拿斧头横劈了一下似的,颤抖得都不成调子。
他好像在哭,又好像在求饶,呜呜咽咽,像是岩谯在野外偶尔见过的那条被砸断了两条后腿的老狼。
“救、救命啊啊……呜呜呜呜……”
岩谯的身体也剧烈地哆嗦起来,眼眶酸涩发痛,恐惧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不是幼崽了,他知道岩峰是在被那些恶心的蛇人强迫交配。他们那种长度跟粗度都巨大得可怕的性器,会如同绞碎猎物一样毫不留情地捅穿岩山族男子身下那口被母神赐予的珍贵牝穴,将他们低贱肮脏的精液洒进那本来只该为岩山族孕育后嗣的神圣胞宫……
哀嚎声不曾有片刻停歇地传来,宛如一把锋利的石刀在岩谯的大脑里一下下割划。他紧闭的眼珠在眼皮下颤抖得厉害,两鬓的部位有点湿润,他不知道那是昏迷前摔出的血还是自己被吓出的眼泪。
洞口处传来阵阵似蛇非蛇的嘶鸣,岩谯知道他们是想要进来。
万幸的是,那个把岩谯带回来的蛇人好像在他们的部落里具有某种非凡地位,其他蛇人虽然看起来对他觊觎万分,但怎么也不敢真的踏足,只是在洞口处徘徊不去。那差不多有他半只拳头大的漂亮眼珠幽幽地盯着他裸露在外的身体,一寸寸地舔舐着少年在常年捕猎与烈日暴晒之下锻炼得如豹子般有力隆起的肌肉、黝黑发亮的健康皮肤,时而发出一两声焦躁的嘶鸣,馋得几乎要滴下口水来。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岩谯已经快要压制不住自己从喉咙深处挤上来的哽咽抽泣了,发育良好的鼓囊囊胸脯随着抽气的动作剧烈地上下起伏,放在身侧的手指像是被毒刺花蜇到了一样抖个不停。
虽然自欺欺人地闭紧了双眼不肯睁开,可他已经彻底苏醒了,懵懂与知再也不能保护他——连做出保护的假象都做不到。
“呜呜……”
轻微的,仿佛是跟母亲在荒原里走散的幼兽般可怜的呜咽声终于颤抖地响起的时候,洞口处的蛇人们也骚动起来,那群嗅到腐尸气味之后就蜂拥而至的秃鹫像是遇到了天敌,低低嘶叫了两声,蛇尾不甘地拍打着地面,扬起数灰尘,但最后还是纷纷散开,让开了一条路。
沙沙,沙沙。
“他”来了。
被撩起甩到洞顶的野草藤蔓一一落下,把雨声跟那些杂乱嘶鸣一起隔绝在了洞外。蛇尾与地面缓缓地摩挲滑动,声音越来越清晰。岩谯的神经越拉越紧,绷得几乎要断掉。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身旁,咕噜噜地向他滚落而来。
“呜、呜……啊……”岩谯吓得身体一弹,绝望地,啜泣着睁开眼睛,“啊……啊!”
那张他不久前才刚刚见过的美丽面孔,正紧紧地贴在他面前,冰凉的鼻尖都蹭了上来,一双宝石般深幽晶亮的眼珠一眨也不眨,好像在观察他的反应。
岩谯的瞳孔猛地凝固了,喉咙里“咯咯”响了两声,连呜咽声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怎么都发不出来,冷汗如同下雨一样哗哗直流。
见他睁眼,那张脸便慢慢撤了回去。先是额头抬离,接着是秀丽笔挺的鼻管,色泽艳丽的红唇,尖俏的下巴……最后是修长得过于惊骇的,蛇一样伸缩自如的纤细脖颈。
“嗬、嗬……”
岩谯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眼泪把他的眼前模糊成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想表现得勇敢一点,哆哆嗦嗦地用手背拼命抹着脸上的泪水,死死咬着嘴唇不许自己再哭出声。
……太大了。太可怕了。
自从这个蛇人进来,宽敞高大的石洞都骤然间显得拥挤了。他通体雪白,身形瘦而高——只是相对于他本人整体而言的高瘦,实际上,他那高大的骨架至少比岩谯宽出了一倍有余,投下的阴影宛如咆哮的巨兽,将岩谯的身体完全笼罩住了。
岩谯不想在这可怕的敌人面前露怯,一边努力忍着抽噎一边一骨碌从自己躺着的石床上爬起来,硬撑着用自己所能做出的最凶狠眼神瞪视着他。可岩谯随即就发现,即使站直了身子,自己的头顶也也还没能够到对方肋下;把脑袋仰得发酸,才能看清那张远去的、高高在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