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六人身后的城门发出异响,城垣上又有人头窜动,从街角四面八方开始集结来守城的兵甲时,六人中最沉稳的老三环顾四周,向着陈轰的背影唤道:“大哥?”
被叫到的陈轰仿佛如梦初醒,深吸一气后又缓缓吐出,双手收了收锤柄,将一只扛在肩头,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发声对身后人说:“小八,把剑丢了!”
跟在陈轰身后的几人一愣,纷纷扭头看向了小八手里的两柄剑器,一柄被其反手持着背在身后,一柄则是被收入鞘中,刚才老三和六子合力从帮流寇反贼手里夺来的天外来兵。
意识到自己成了焦点的小八,二话没说,当即便握着剑鞘一甩,将鞘中那柄真正的神兵利器抛掷身后,重新将自己的宝剑收回鞘中。
人前听到出鞘归鞘声响的陈轰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于城中街巷的他们与赶去城门守卫的兵甲相互交重影,其中就有一队兵甲对他们有所怀疑,当下便拦住陈轰等人的去路,要搜查其身。
待兵甲草草看过陈轰等人递来的照身符后,也不在这种紧急时刻与他们为难,立刻从他们身边经过,又并入守城的大军当中。
这样的排查,陈轰等人一路上,足足遇到了三回。
在最后一队人马从他们身边如风般来,如风般去后,陈轰才开口对五人徐徐解释道:
“看到了吧?若还拿着那来历不明的剑器,咱们能这么轻松地过来吗?那是用天外陨铁锻造炼成的天外来兵!是从先秦开始就由朝廷牢牢把控炼制,这样的神兵利器,唯天下至权方能拥有!千百年来,流入世俗的不过五十!且能拿到这五十数其一者,最长活不过七日!小八,你想想,你刚才那柄剑,能让我们活几时?”
“要的多,拿得动吗?”
陈轰这段话说得极慢,但字字句句都极有分量,让作为当事人的老三,小八以及六子都开始后怕起来。
看着自己这些兄弟的神色,陈轰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也不在这件事上继续深究下去,转而侧目望了望已经远在几里地开外,风火交的城门口,鼻息深深一叹,语气颇有些不安。
“城外这帮子流寇的靠山,其身份地位绝对非比寻常!能集结来如此巨数的天外来兵,还能挑准靳家布善施粥的时机,拿捏煽动流民的情绪,简直就......”
话说一半,陈轰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间炸响开来,瞳孔一下紧缩成针,一时语塞。
正当身边的弟兄听得一头雾水时,远处已经归来的老二朝着这头高呼道:
“老陈!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快走呀!”
陈轰等人一下回过神来,也朝老二靠近,当几人再碰头时,原本去通知巡兵营的老二却喘着粗气连连摆手,面上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慌张与恐惧,就连说话都夹带着颤音。
“乱套了!全乱套了!”
“城西巡兵营,反了!”
这下,陈轰等人也彻底傻了眼。
“走!快走!城外那帮流寇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天外来兵,飞剑神弩,个个以一敌百!再加上巡兵营内乱反叛,城西已经彻底完了!现在那些个丧心病狂的玩意儿在打家劫舍,烧杀掳掠,应该很快就会杀到南港去!老陈!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还犹豫啥呢!”
老二的话一下刺激了众人的心,陈轰兄弟八人虽个个身怀绝技,但都不敢说能以一敌百,再加上现在这帮土匪手握天外来兵,自己等人若遇上,定然会是一场危及性命的苦战!
“陈老大。”
众人中的老三将铁棍倚在肩头,用三字镇了镇场,算安抚了一些众人的心绪,将目光都投向了他。
而在众人围观下,老三正了正神色,格外郑重地对陈轰说道:“自从师傅被仇家坑杀,你领我们为师傅报仇后,我们七人便以你为首,结拜兄弟!”
老三开场一席话,惹得在场兄弟皆是赞同,而这还只是开始。
“我老三知道,你一直对靳叩失信,镖局覆灭耿耿于怀,想要靳叩偿命,也想要镖局复兴。”
“兄弟们都理解,真的。”
“跟你混到现在,从路边寻乞,到经商从业,再到诡市卖命......这一路上,咱们跟这些亡命之徒也没什么区别。”
“兄弟几个,还没一个成家,都是孑然一身,了牵挂,陈老大,你是知道为什么的。”
说到这儿,兄弟几个面色皆是肃然起来,老三的话也从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突然深沉了下去!
“因为怕死,也因为,不怕死!”
这话一说,让陈轰的眼睛顿时亮了亮,肥大的脸庞挤出了一点微笑,伸出手指朝着老三点了点,笑着回说:“这要放以前,我指定得笑话你好一阵子!”
这回应,让众人也怀念地微笑起来。
是呀,要以前走镖的时候,说怕死,那可是得被同行取笑的。
他们镖师,干的就是这刀口舔血的活计!
“老陈,你是怎么个说法?”
刚才心绪还极为紧张的老二,一下也莫名地轻松起来,手肘抵了抵陈轰肥大的肚腩,开口便问。
陈轰环顾四周,从每个人脸上掠过,心底一下涌上一股暖意,深吸一口凉气,又重重地呼出。
“镖局的地契还压在典当行呢!可不能叫那帮滚犊子毁了!”
这下,倒让在场的兄弟几人都情绪高涨起来,鼓动的心跳驱使着浑身热血涌入四肢百骸,兴奋得身形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嘿!你瞧,这还有几个!”
一声起,陈轰几人转首朝声源望去,只见有十余黄衣加身的土匪反贼正慢慢朝着陈轰等人走来。
他们当中的人一个个大包小包地背在身上,有拿着酒坛边走边喝的;有撕扯掉女子衣裳,浪笑着猥亵的;更有提着人头,凶神恶煞的。
总而言之,这十余人脸上,只写了四个大字:人渣败类!
“切,你看这几个像是有钱的吗?这身衣服比咱们的还破,怕不是城里的乞丐!”
“那就杀了,留着也没用。”
“不对,你看他们手上。”
这些叛乱贼寇你一言我一句地闲聊着,但当他们真的走近陈轰等人身前,看到他们个个手持利器时,方才警惕地停下了脚步,而他们此时还仍未发现,他们面前的陈轰等人,面上丝毫没有害怕,反倒个个神采奕奕,目露红光!
“好!”
陈轰从众人中走到前头,一双大锤在身前猛地对敲了三声,声声震天!
“我先谢过各位,给我们鸣震镖局,送来的好名声!”
架势摆开,七人待令!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