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谁泼我!”那围观众怒了,抢过一个水盆乱泼。
越来越多的路人甲被泼了一身水,愤怒或欢笑着加入战团。
一炷香后,胡轻侯带着小轻渝炜千等人悄悄逃回客栈,街上犹自在泼水大战。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客栈中守候着,见了浑身是水的胡轻侯,那小小的身影深深拱手行礼:“胡左监丞高义,杨休谢过了。”
胡轻侯盯着杨休,挥手道:“大家合作愉快。”抱着小轻渝进了房间沐浴更衣。
小轻渝在热水中欢快地叫着:“泼水!泼水!”犹自沉浸在胡闹的喜悦之中。
胡轻侯细细地给她清洗,温暖的热水让她的皮肤发红,可是她的心中却冰凉。
一个时辰之前,杨休就到了客栈。
【“我不知道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胡左监丞想要什么。但是,我确定两件事。其一,弘农杨氏与胡左监丞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其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陛下若是如愿,胡左监丞就不会有好下场。”
胡轻侯淡淡地道:“哦?”
杨休眼神清澈,平静地看着胡轻侯:“胡左监丞是一个女子,出身草莽,没有门阀,没有才学,能够做官的唯一理由就是陛下需要一把刀。这把刀其实不一定非要是胡左监丞的,街上阿猫阿狗都可以,陛下用胡左监丞只是因为凑巧胡左监丞站在了风口浪尖。若是胡左监丞顺着陛下的心思,完成了陛下的命令,胡左监丞就是一头没用的猎狗,除了烹了,还有什么用?”
胡轻侯大笑:“山野之中有的是兔子,没了杨家这只兔子,难道就没有其他兔子了?”
杨休受到反驳,没有一丝的惊慌,道:“弘农杨氏是世家大族,子弟过千人,门生故吏不计其数,不论陛下谋划什么,弘农杨氏顶多没了太尉的职务,或许我父亲侍中的职务也会没了,但是弘农杨氏绝不会因此绝了仕途。两年,或者五年,陛下就会再次征辟弘农杨氏出山,或者彼时征辟的是我父亲,或者是我叔叔,弘农杨氏总归将会再次位列三公九卿。”
他盯着胡轻侯的眼睛:“可是胡左监丞呢?”
杨休缓缓拱手行礼:“夏日夜晚常有彗星掠过天际,胡左监丞绚烂如星辰,杨休只盼胡左监丞能永挂星空,照耀四方。”
胡轻侯冷冷地道:“所以,小郎君的意思是?”
杨休道:“胡左监丞的《杨赐与秦香莲》故事越来越动听,我杨家佩服胡左监丞的才气,也感谢胡左监丞的善意。但陛下定然是不满的。”
他盯着胡轻侯道:“陛下需要我杨家难堪,我杨家配合就是。但这度,却不能过了。”
“胡左监丞兴于水,何以就此作罢?以杨家之意,胡左监丞当继续兴于水。我杨家在水中难堪,却止于此,胡左监丞在水中兴旺,却能更上层楼。合则两利,分则两拜。胡左监丞世之英豪,不可不查。”
胡轻侯盯着杨休,猖狂大笑:“杨小郎君果然是人中龙凤,名不虚传。胡某愿意与杨氏合作。”
杨休微笑道:“我父亲脾气暴躁,今日定然会带仆役上门威胁胡左监丞,但胡左监丞休要惊慌,我父亲只是虚张声势,定然不敢真的与胡左监丞厮杀。我会守在父亲离开的路上,彼时杨氏与胡左监丞会好好的‘兴于水’。”】
“姐姐,我明天还要打水仗。”小轻渝在浴盆中叫着。
胡轻侯点头:“好啊。”然后给小轻渝擦干头发换衣服。
她一度以为豪门大阀都是废物,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有曹老板刘老板诸葛村夫,但今日终于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杨休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就如此犀利,她能够与杨休何谈只是因为大局逼迫杨氏不得
反击,若是没有这层顾虑,她与杨休公平相斗,她真的可以赢了杨休?
胡轻侯对杨休的记忆几乎都集中在“鸡肋”上,没有其他“丰功伟绩”的杨鸡肋在胡轻侯的眼中就是一个三流谋士,别说妖孽般的诸葛村夫司马女装周烧船了,就是蒯越这一级别也秒杀了杨鸡肋,与孔让梨并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的家伙能够有多少才学?
可杨鸡肋就几乎看穿了一切。
这只是一个七岁的杨鸡肋。
若是诸葛村夫、司马女装、周烧船呢?
胡轻侯确定自己定然被秒杀无疑。
她轻轻地给小轻渝扯直了衣衫,手脚微微发抖。不是惧怕,而是愤怒以及倔强。
“狗屎!别人穿越了不是武力99,就是智力99,魅力99,为什么胡某要什么没什么?”
“胡某就是一个武力、智力、魅力都只有39的垃圾,但是谁想要取我性命,那就拿头试试胡某的剑是不是锋利!”
东街上,某个水井边,杨彪抢过一个盆子,用力对着前方乱泼,前方的人惨叫着躲开,杨彪得意极了:“杨某虽然没有上过沙场,但是敢与杨某为敌者,杀杀杀!胡轻侯,你出来,杨某要将你碎尸万段!”
小半个时辰后,街上终于平静了,不见人影,唯有满地水迹。
当夜,杨彪着凉发烧,连喝了十几碗姜汤依然浑身发抖,看父亲杨赐的目光得意极了:“父亲,孩儿已经为你报仇了!”
杨赐看着裹着被子发抖的杨彪,肝疼无比,你今年贵庚啊,竟然在街上泼水玩,成何体统?
杨休看着父亲狼狈的模样,淡淡地道:“祖父只管放心,你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我会将杨家发扬光大的!”
……
月上中天。
太尉府外忽然金鼓齐鸣,火光冲天。
无数洛阳人惊恐起身:“发生了什么事?”“是走水了吗?”“哪个贼人敢在洛阳闹事?”
胡轻侯的叫嚣声在宁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杨彪,你敢偷袭胡某,胡某与你不共戴天!”
更有数百人的怒吼声传遍京城:“杀入太尉府!”
无数洛阳吃瓜群众睡意也没了,精神也振奋了,怒骂声也消失了,欢快地穿衣服,胡轻侯要血洗太尉府了。“快去看看,莫要错过了!”
一群官员脸色大变,难道刘洪下令胡轻侯杀了杨赐阖府?不应该啊!
无数洛阳百姓官员匆匆赶到太尉府外,却见胡轻侯大摇大摆坐在中军帐中,周围数百人手持火把,恶狠狠地盯着太尉府。
太尉府中早已有士卒拿了刀剑守在墙头,但人人脸色惨白,多半是皇帝下令剿灭太尉府了,太尉府内所有人都会被砍成肉酱。
杨赐亲自爬(梯)在墙头露脸,厉声呵斥:“若有圣旨,杨某立刻奉上头颅,若是没有,你们想要造反吗?”
四周无数官员百姓用力点头,圣旨呢,御林军呢,宦官呢?
胡轻侯杀气四溢,厉声叫道:“杨赐!”
十几个人猛然冲到了太尉府墙下,一齐出手,十几盆水将杨赐浑身上下尽数湿透。
四周无数看热闹的官员百姓死死地看着胡轻侯。
太尉府墙头,数百手持刀剑的太尉府士卒死死地看着胡轻侯。
浑身都是水的杨赐死死地看着胡轻侯。
搞什么鬼!
原本喧闹的洛阳城陡然安静了,唯有胡轻侯猖狂地笑声划破寂静。
“孩儿们,拿起水桶,进攻!今日胡某要水漫太尉府!”
数百人从黑暗中拿出水盆,奋力冲向太尉府墙下,一盆盆的水泼上墙头,杨赐与数百太尉府士卒再次浑身都是水,冰寒刺骨。
“万胜!万胜!万胜!”千余人大声欢呼。胡轻侯不断地向四周拱手:“胡某赢了!哈哈哈哈!”
沉默的四周陡然爆发出了惊天的叫嚷声。
“混蛋啊!又是泼水!”
“狗屎!我还以为要杀人了!”
“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冲啊,干掉人渣杨赐!”
胡轻侯挥手:“孩儿们,再来!胡某今日要打破太尉府,在杨赐的床上拉屎!”
尖叫笑骂声中,杨彪裹着被子在太尉府内跳脚:“快反击!拿水桶来!弘农杨氏不能输!”
一群仆役急急忙忙扔了刀剑,到处找水盆水桶,虽然仓促,有些无头苍蝇乱跑的感觉,但是心里安定无比,不就是泼水吗,怕个头。
杨休带人扶着浑身都是水、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愤怒、不断得发抖的杨赐下了梯子:“祖父,我们且回去。”
杨赐破口大骂:“胡轻侯!胡轻侯!老夫要砍下你的狗头!”
几十个胡轻侯的手下拿了水桶靠近太尉府,城头的太尉府士卒陡然拿出水盆,用力泼下,墙下的人立刻浑身湿透,惊叫着跑开:“好冷!好冷!”
太尉府士卒大笑:“蠢货!”居高临下,占
有绝对的优势,泼水更是方便无比,一点力气都不用。
眼看几十个人被太尉府打退,胡轻侯大怒:“来人,敲响战鼓,进攻!进攻!后退者死!”
数百人拿着水桶冲向墙头,拼命向上泼水,可效果了了,时不时有人被自己的水泼中,叫嚷着退开。
太尉府士卒大笑:“白痴!蠢货!”
胡轻侯厉声下令:“上云梯!”
云梯是没有的,但是竹梯子是有的,一群人扛着梯子架在太尉府下,拼命向上攀爬,却屡屡被墙头的水流泼得不能前进。
胡轻侯杀红了眼,对着四周厉声叫道:“杨赐顽抗,奈何?乡亲父老何不助胡某一臂之力!”
四周洛阳百姓兴奋大叫:“上啊,上啊!”纷纷抢过水桶加入战团,更有百姓急急忙忙回家拿水桶。
片刻间,进攻方从数百人变成了成千上万人,到处都有人向太尉府泼水。
忽然,泼水的人安静了,纷纷退走。
胡轻侯大惊失色:“没有军令,为何就退了?”
一群百姓无奈极了:“没水了!”泼水比刀子砍人更麻烦一百倍,一次泼了就没水了,再勇敢再坚强都没用。
胡轻侯转头看炜千:“军需官,为何没水?信不信本将砍下你的头颅?”
炜千摊手:“周围水井只有两个,哪里来得及补充?”
胡轻侯转头四顾,却见两个水井前密密麻麻排了长队,几个大汉拼命打水,可惜就是没看见队伍缩短。
胡轻侯惨叫出声:“使用一秒钟,打水一刻钟!我不负水井,水井负我!”
周围的人无奈极了,下次要先准备几万个水盆,不然真的维持不住高消耗。
某个梯子架在太尉府围墙上,一个百姓攀附在梯子上,缓缓向上攀爬。
墙上,一个太尉府士卒狞笑道:“我看你怎么死!”拿起水桶泼下。
爬梯子的百姓浑身都是冰凉的水,瞬间寒冷刺骨。
城头的太尉府士卒大笑:“倒也!倒也!你忒么的快点倒下吧!”秋末深夜的气温有些低,而井水在月色下更见冰凉,被一桶井水从头泼下的感受绝不是正午阳光下那温和柔情的感受可以相比,当真是一盆凉水从头泼下,立马冷到脚底。
爬梯子的百姓咬牙死死地抓住梯子,就是没有惨叫着逃走。
城头的太尉府士卒毫不在意那百姓的无谓坚持,随手又取了一盆水,再次泼下。
那百姓忍不住尖叫出声,可却依然死死地抓住了梯子。
四周无数在水井边排队的百姓含泪看着那梯子上的百姓,叫道:“好汉子!”“不要怕,我们支持你!”“兄弟们,给我顶住!”
城头第三盘水泼下,那梯子上的百姓明显手脚都在颤抖,城头的太尉府士卒狂笑:“我看你怎么死!”
周围进攻的百姓一齐退开一泼水之地,握紧了拳头给那梯子上的百姓鼓劲:“士可杀不可辱,坚持住!”“是男人的就冲上去!”“好汉子不怕水!”“祖宗保佑你!”
那梯子上的百姓终于爬到了梯子顶部,将手里的水用力泼在了那士卒的头上。
无数百姓仿佛打了胜仗,大声欢呼:“万胜!万胜!万胜!”
那太尉府的士卒忍着冰凉,又取了一盆水,狞笑着看着那梯子上的百姓,道:“我看你还能忍多久,是男人就不要躲!”
那百姓不多不避,任由那太尉府士卒将水泼在身上,他恶狠狠地盯着那士卒,伸手,取到了下方百姓递上来的水盆,满是水的脸上同样狞笑着:“是男人的就不要躲!”一盆水泼在了那士卒脸上。
周围无数百姓和士卒一齐叫着:“好汉子!”“硬汉子!”“加油!”“快给他们水!”
两个人在太尉府的围墙的两边,站在梯子之上,你一盆水,我一盆水,坚决不躲。
转眼间各自二三十盆水当头淋下,那太尉府的士卒终于忍不住,缩头躲过了一盆水。
四周无数人大叫,没想到这么快就分了胜负。
那梯子上的百姓张开手臂,仰天怒吼:“我是东方大牛!我是东方大牛!”
太尉府外无数百姓热血沸腾,拿着水盆奋力进攻,今日非要水漫太尉府不可。
半个时辰之后,锣声响起,胡轻侯鸣金收兵:“卖姜汤了,卖姜汤!天寒水冷,小心着凉,喝碗姜汤暖暖身体,三文钱一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