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淡定地笼着手,早知道一群贼人成不了气候,所有分到的粮食尽数藏在了房顶上,就不信能够被人找到。
去年贼人袭破县衙,分粮食给百姓,结果官兵收复灵寿县后强行搜索所有百姓的宅子,别说分到的粮食了,就是自己的粮食都被作为贼赃抢走了。
这一次灵寿百姓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一定藏得好好地,决不让官府抢走。
街上,有人叫着:“快出来迎接胡县尉!”
一群百姓点头,淡定地出了屋子,挤在街上欢迎官老爷。
有幸存的门阀中人脸色大变,失声道:“胡县尉!”
只觉天旋地转,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不,是又入“胡”口!忒么的怎么这么倒霉啊!
街上,有百姓专业的挤出憨厚的笑容,有百姓平静极了,官老爷关自己P事?
有百姓看到几个门阀中人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只觉有钱人果然无耻,官兵打跑了贼人,至于跪在地上迎接吗?你们爱跪跪,老子就是不跪。
3000士卒大步进了灵寿县,无数百姓大声呼唤。
瞅瞅街上万余人欢呼迎接,炜千挺直了胸膛,厉声叫道:“齐步,走!草孩,布孩,草孩,布孩!”
灵寿县是自己老家,这次衣锦还乡,无论如何要威风一把。
3000士卒莫名其妙,但是毫不在意齐步走,齐步走又不累。
“草孩,布孩!”3000士卒齐步走进了灵寿县。
灵寿县无数百姓的欢呼声陡然高了数倍。
有百姓震惊极了:“老汉我活了五六十年,第一次看到如此整齐的官兵啊。”
一群百姓用力点头,走路都一个步伐,这忒么得太厉害了!
有百姓叫道:“听,脚步声都只有一个!”
一群百姓侧耳倾听,然后惊呼出声,真是只有重重地,如雷鸣般的整齐脚步声啊。
有百姓欢喜地看着3000士卒:“精锐!这一定是朝廷最精锐的部队!是北军!对,一定是北军!”
铜马朝军队是地方军、边军、南军、北军边军戍守边关,南军是守卫皇宫的御林军,北军是精锐部队。
这3000士卒走路都一模一样,精锐得不能再精锐了,自然是北军无疑。
一群百姓用力点头,虽然这服装不是官兵的服装,但是统一穿戴,一看就是制式服装,一定是自己不认识北军的服装而已。
一群百姓兴奋地看着3000士卒进城,不时大声欢呼。
有人开始准备箪食壶浆了,就算不是北军,那也是朝廷最精锐的部队,一定有名将带领,必须好好迎接。
3000士卒流水般从众人面前经过,终于到了官老爷出现。
有百姓看着一个女官老爷傲然进入县城,身边还有两个小不点跑来跑去,只觉朝廷疯了。
某个首饰铺掌柜盯着胡轻侯,越看越熟悉,颤抖着道:“那个……那个……不是山贼的大当家吗?”
跪在地上的门阀中人淡定极了,不就
是她吗?
一群灵寿百姓坚决不信,山贼的大当家怎么可能是官老爷呢,一定是看错了。
众人仔细盯着胡轻侯看,那贼人破城、逼迫百姓运输粮食等等经历再怎么深刻,也已经过去了半年了,实在不记得那个女大当家长什么模样。
好些人盯着胡轻侯,有点像,又不是很像。
街上的欢呼声渐渐消失,无数灵寿百姓皱眉盯着胡轻侯,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胡轻侯站住了脚步,环顾四周,从百姓的眼中看出了什么。
她大声笑道:“乡亲们啊,我胡汉三又打回来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哈!”
无数百姓脸色惨白如纸,这辈子只见过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笑得如此猖狂。
“果然是大当家……”一群百姓喃喃地道,全身发冷。
有百姓哀伤地看着门阀中人,你们早说啊!果断恭恭敬敬跪下。
无数百姓急忙跟着跪下。
胡轻侯大笑,这个城池应该比较容易被纳入集体农庄体系之内吧?可能还是要杀几个人立威,但是应该比较容易。
“把粮食统统交出来,一年内,你们就是胡某的农奴,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中,灵寿县百姓瑟瑟发抖,唯有叫苦不迭。
官老爷和山贼已经够凶残了,没想到还有贼人摇身一变成为官老爷的,这铜马朝的世道简直就是一坨屎。
炜千伤心极了:“我也是灵寿县的,为什么就没人认出我?”
明日一定要去老家转转,不然一点点没有衣锦还乡的感觉。
……
数日后,平山县数百太平道信众聚集在平山县外,伸长了脖子看远处。
平山县百姓莫名其妙,有人低声道:“难道是太平道大人物要来了?”
有人重重点头,道:“有道理,一定是张角张梁张宝要来了。”
太平道传道十几年,张角三兄弟的名字家喻户晓。
有百姓惊喜地道:“若是张角到了平山县,会不会再分一次粮食?”
一群百姓伸长了脖子,满心期盼。
远处,有头裹黄巾的太平道信众疯狂跑回县城,叫道:“胡轻侯来了!”
数百太平道信众毫不犹豫地在城门口跪下。
一群百姓大喜:“真是张角来了!”不然没道理太平道信众会早早跪下。
有太平道信众听见了,不屑地道:“张教主放在胡轻侯面前算老几?”
另一个太平道信众大声地道:“都老实些!胡教主身负神通,瞪人一眼就能瞪死人的!”
一群太平道信众得意又鄙夷地看着四周不信的百姓,他们亲眼看到的,不然怎么会投降胡轻侯,而不是跟随张角去了元氏?
“迟早要投降胡轻侯的,晚投降不如早投降。”一群太平道信众想得非常清楚。
远处,胡轻侯带着大队人马走近,无数平山县的百姓惊讶地看着服饰,头上没有裹着黄巾啊,不是太平道的人。
有百姓看着队伍中铜马朝的旗帜,惊讶地叫道:“是官兵!”
无数百姓激动了:“官兵来了!”
数百太平道信众齐声大叫:“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胡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太平道信众,太平道信众谄媚地笑,有人叫道:“教主,我带你去粮仓!”
有人叫道:“教主,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大房子和热水,教主一定要好好休息。”
有人叫道:“教主,属下一定誓死效忠,为教主夺回《太平经》中卷!”
胡轻侯这才淡淡挥手:“跪安吧。”
一群太平道信众呆呆地看着胡轻侯,跪安?两个字都认识,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胡轻侯怒视一群文盲,跪安都不懂:“前面带路!”
一群太平道信众欢喜地站起来:“教主,这边请!”
胡轻侯站立不动。
赵苑琪走了出来,心怦怦跳,大声叫道:“所有人听令!”
“齐步,走!”
3000士卒踏出整齐的脚步跟在赵苑琪身后进了平山县。
赵苑琪走在最前方,看着身边熟悉的街道,半年多过去了,这条走了十几年的街道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眼角忽然有些湿润,急忙强自忍住。
“我回来了!”赵苑琪在心中叫着,带着酸楚,带着自豪。
平山县的百姓中,有人认出了赵苑琪,惊叫道:“是赵家的女郎!”
有人惊讶地问道:“哪个赵家?”
认出赵苑琪的百姓顿足道:“还能是哪个赵家,就是那个卖了田地搬走的赵家。”
有人仔细看,叫道:“不错,就是哪个赵家的女郎!”
有人惊疑不定,怎么赵家女郎现在加入官兵了?
有人大声叫道:“赵家女郎!”
赵苑琪转头看去,认识是一个里弄的邻居,挥手示意,然后继续前进。
邻居们惊喜:“真的是赵家女郎,她向我们挥手了!”
有邻居笑道:“赵家女郎好像当了官老爷了。”一群邻居点头,看来官还不小,不然怎么会带领3000人走在最前头。
有邻居笑道:“哎呀,赵家这是要翻身了。”
无数邻居用力点头。
炜千听见了,羡慕妒忌恨,大家都是回到故乡,就你威风八面,啊啊啊啊!
人群中,某个男子脸色惨白,低着头,急匆匆挤出人群,快步回了家。
他急促地道:“不好了,赵洋的女儿当了大官了。”
家中几个人一齐脸色大变:“你没看错?”“女人怎么会当官?”“赵洋的女儿怎么可能当官?”
那男子用力顿脚:“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看错?赵洋的女儿与几个邻居打招呼呢!”
一家人脸色大变,这回要倒霉了。
那男子勉强笑道:“官老爷也要讲理,对不对?”
一家人用力点头,对!官老爷也要讲理!
……
元氏城外,数千头裹黄巾的士卒齐声叫嚷:“杀!”然后一齐向前砍杀。
张角看着颇有些精气神的黄巾士卒,满意极了,虽然他知道这些黄巾士卒只是架子货,但他已经非常高兴了。
他不懂军事,二弟三弟倒是颇有打仗的天赋,知道如何打胜仗,可是就是不懂怎么练兵。
张角很无奈,除了世代将门,谁能知道怎么练兵?可将门后代怎么会没饭吃,怎么会加入太平道。
他看着远处数千颇有章法,似模似样的黄金士卒,捋须赞叹道:“老夫若是早得了子龙,哪里还会兵败真定县。”
太平道几十万信众真是太缺乏懂得练兵的人才了!
赵云拱手道:“若是赵云早知教主的大志,赵云纵然在千里之外也必然飞奔而至为教主效力。”
赵云丝毫没有说谎,他在真定县阻拦胡轻侯杀张角的时候,只是觉得张角是个给百姓粮食的好人,而胡轻侯是典型的剥削百姓的贪官污吏,好人不能死在贪官污吏的手中。
但这些时日与张角畅谈,他越来越认同张角的念头。
铜马朝必须被推翻!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个朝廷所有的百姓都是皇帝的子民,历来只有贪官污吏鱼肉百姓,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帝把百姓当做韭菜,肆意搜刮民脂民膏的。
这铜马朝的皇帝刘洪公然卖官鬻爵,公然逼迫官员搜刮百姓的钱财为他造宫殿,公然提高税赋,这哪里有一丝一毫把百姓当做了人?
只有推翻了刘洪,推翻了铜马朝,选择新的贤明的皇帝,这天下百姓才有活路。
“财产共有,自食其力。”【注1】
赵云对《太平经》的这句话更是一万分的赞同,道家思想果然是人类的最高思想啊,比儒家思想高级多了。
他心中对道家的崇拜无以复加。若是世界真的变成了“财产共有,自食其力”的世界,这将会多么美好?
那些饿死在路边的流民,那些头上插着稻草卖(身)为奴的流民,那些被易子而食的孩子,那些被有钱人(蹂)躏的女子……
人世间门哪里还会有这些惨剧?
赵云对道家,对《太平经》描述的美好未来充满了憧憬。
“这个世界必须财产共有,自食其力!”
赵云忽然身体一颤。
张角关切地问道:“可是伤口裂开了?子龙万万不要勉强,来日方长,一定要养好了身体。”
赵云点头:“多谢教主关心。”
他轻轻按着某处伤口,伤口倒是没有开裂,但想要愈合没有一两个月那是休想。
“好一个褚飞燕。”赵云心中默默想着,能够以一敌四击败了胡轻侯的褚飞燕是何等英雄,以后一定要好好会会。
但是这褚飞燕武艺虽高,为人却太过卑劣,竟然投靠贪官污吏。
赵云心中冷笑,深深怀疑褚飞燕是贪图胡轻侯的《太平经》上卷。
他已经得知了《太平经》的传说,但心中丝毫没有去抢夺《太平经》的意思。
精通兵法,刀枪不入等等自然是很厉害的,但是与天下何利?
纵横天地,御风而行等等自然是潇洒快意的,但是百姓怎么办?
这《太平经》果然只有中卷才是核心,其余都是小道而已,不值一提。
有太平道信众走近,禀告道:“教主,胡轻侯已经夺取了灵寿县和平山县。”
张角和赵云心中都是一惊,虽然早知道胡轻侯会疯狂追杀他们,但是没想到胡轻侯动作这么快,竟然在半个月内夺取了常山国北部。
赵云一字一句地道:“胡轻侯只怕旬日内就会到元氏城。”十日内他能够练出一支铁军吗?只怕是不能的。
张角毫不在意,道:“老夫如今有两万余人,有子
龙在,老夫必胜。”
他逃到元氏,召集散在四处的太平道信众,又聚集了两万人,有赵云训练,太平道信众再也不是乌合之众,这回未必就会输了。
那禀告的太平道信众看了一眼张角,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那胡轻侯所到之处,多有本教信众投靠……”
赵云大怒:“什么?”
那太平道信众更加尴尬了,小心地道:“他们觉得……觉得……都是《太平经》一脉……大家都一样……”
张角心中一惊,然后了然的叹了口气。
当日他得知《太平经》的真相的时候太过激动,环境也不怎么好,没有来得及封锁消息,知道胡轻侯与他“同出一门”的信众至少有数千人,而后口口相传,当真是常山国内的所有太平道信众人尽皆知了。
张角慢慢地道:“无妨。”
“天意定然在老夫身上。”他自信地道,“只要老夫击败了胡轻侯,本教信徒自然会重新归附老夫。”
赵云用力点头,胡轻侯也配继承《太平经》,真是可笑。
张角道:“老夫倒是有个念头需要细细揣摩。”
他微笑着:“若是朝廷知道胡轻侯身怀《太平经》上卷,与老夫是同门,又会如何呢?”
赵云大笑:“不错!”要是朝廷与胡轻侯翻脸,那就是狗咬狗,回家吃鸡。
张角微笑着,心中想的其实不是朝廷,而是汝南袁氏。
《太平经》的秘密传得到处都是,汝南袁氏一定也知道了,那么,汝南袁氏会怎么做?
以为只是给些银钱,给些许刀剑就能让老夫祸乱天下,用老夫和太平道信众的鲜血铺平汝南袁氏的青云梯了?
简直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