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茱恩拖着压根不怎么运动的身体气喘吁吁地跑进停车场时,迭戈早就到了。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辆自己改装和修复好的二手破野马上,装模作样地做了个摁码表的动作:“这么点路你居然跑了一分多钟,茱恩·李同学,如果我是你的教练,我就挂掉你的PE课。”
茱恩叉着腰,努力平复着呼吸,感受到一阵隐隐的灼痛由肺部沿着呼吸道蔓延。闻言她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运动基因好的孩子真的该对我们普通人有点感恩之心。”她接过迭戈扔给她的佳得乐猛地灌了一大口,胡乱抹了抹嘴,“毕竟如果没有我们,还有谁能衬托出你们的好,谁来给你们当拉拉队摇旗呐喊?”
迭戈撇了撇嘴,从车前盖上跳了下来:“虽然你表现出了一种对啦啦操运动的典型轻视态度——但是,,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站在茱恩身旁,越过她的身体拉开车门,“为了表达我的感恩之情,你想要上哪吃饭?我在自助餐厅看到你了,你基本上就没动你的早餐。”
茱恩感觉脸颊有些发烧,对自己的浪费行径很有些不好意思。但话说回来,把早餐做得那么难吃本身就是一种对食材的亵渎……究竟谁会想吃完全没有凝固倾向的炒蛋?她还不想感染沙门氏菌!
她张开嘴,想替自己辩解一番,但不知是该说凑巧还是不凑巧,她不争气的肚子偏偏在此刻响了以来,并且有些停不下来的趋势。
响亮的肠鸣声在两人之间晃荡,茱恩的脑袋烫得要爆炸。她有点不好意思抬起头看迭戈的表情,但就是不看她也知道他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这是人类正常的生理需求!”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推开迭戈就钻进了他的车里,轰的一声拉上车门:“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如果你再不上车我就自己走了!”
男孩矮下身来,在车窗的位置探了个头,憋着笑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蓝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茱恩作势要打他,却被他闪过了,几下就钻进驾驶座。
“带你去个新地方,”他将嘴上那个形的“拉链”拉开了一半,“我向你保证那里有全世界最好吃的华夫饼。”
*
这家小餐厅距离学校的距离不远,但要拐进一个看起来比较穷的社区,家里经济情况尚可的茱恩从来没有来过。
但是——她叉起一块堆满了鲜奶油、还点缀了新鲜草莓粒的华夫饼塞进嘴里,闭上眼睛,几乎要发出一声享受的呻吟——迭戈完全没有骗她,这里确实有着全世界最好吃的华夫饼。
“你不点一份吗?真的很好吃。”茱恩问道,下意识地吮了一口叉子,舔掉了上面的奶油。
她对面的男孩正用一种饿极了的眼神看着她,好像下一秒就会把餐盘从她面前抢走似的。茱恩警惕地眯了眯眼睛,左手充满占有欲地揽过餐盘,把食物推得离自己更近了一点。
迭戈好像对她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他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吸了一口可乐:“不用了,我还很……”
“嘿!瞧瞧是谁来了?”
一个嘹亮的招呼声在耳边响起,茱恩一时不察,被吓了一跳,忙抬头往旁边看去。
只见他们的桌旁站了一个三四十来岁的黑人女性——茱恩也说不好,她从来分辨不出黑人的年龄。她身高不算很高,身体非常丰满,两腮上泛着健康的红晕,笑容灿烂得就像西海岸的艳阳天,带着慈爱和揶揄看着两人。
迭戈被她厚实的手掌出其不意地在背后猛扇了一下,差点没被饮料呛死。他猛地咳嗽起来,脸颊和耳朵不知是被呛的还是出于窘迫,烧得一片通红。
“卡沙。”他招呼道,有些郁闷地抚平被卡沙揉乱的头发。
茱恩有些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就连华夫饼都忘了吃,她从未见过迭戈现在的样子。
迭戈·埃尔南德斯,他在她的世界里是运动场上的金牌选手,是校园里一呼百应的人气王。此时她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听说过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他住在哪座社区,更别说去设想他在亲近的长辈面前如此奈又孩子气的模样了。
“你终于长大了,D-by,居然都知道带女孩出来约会了。”卡沙颇有几分感慨地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了茱恩的方向,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你看起来真不,甜心!我叫卡沙,你呢?”
“呃,我叫茱恩,茱恩·李,女、女士。”
突然被点名,茱恩很有几分紧张,正襟危坐起来。她想把叉子摆在盘子边,结果却搞得乒呤乓啷作响。不锈钢餐叉从瓷盘边掉了下去,把干净的红色格纹垫布上弄出一块显眼的污渍。
“别那么拘谨,宝贝!谁都知道卡沙奶奶最好相处了。”
奶、奶奶?茱恩感觉自己的眼睛要瞪脱窗。
“Jn,hh?”卡沙转过头,朝着迭戈眨了眨眼睛,“我听说出生在夏天的女孩就像风一样灵动,如果动作不够快,小心她溜出你的指尖哦?”
“卡沙!”
迭戈喊了一声,颇有几分恼羞成怒。茱恩尴尬地搅了搅衣摆,视线在两人间转来转去,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卡沙却好像被他俩的反应逗乐了,朗声大笑起来。她的笑容是那么富有感染力,让茱恩的心情也不自觉地放松了许多,等她意识到时已经随之露出了微笑。迭戈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他看着她的眼神让茱恩感觉胃里的蝴蝶又开始违背主人的愿望,任性地振翅。
“卡沙!你又遇到了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
餐厅另一头一个戴着头巾、穿着摇滚乐队背心,做长途汽车司机打扮的中老年白人男性吆喝道。
“吃你的饭吧,杰克!”卡沙也吆喝着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