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你偶尔是不是也应该和朋友去玩一下?”施芸只是意间随口说了这句话而已,但贺清好像真的想把它当做任务完成,像极了认真写功课的小学生。
于是贺清叫上了许久未见的作家朋友,出门了。
见面的第一件事是交换彼此的新书样刊,贺清收下了著名爱情作家的新作之后,和对方一起闲逛到了艺术中心附近。这一带有很多有趣的店,比如卖手工艺品的店、旧书店和画廊。贺清和友人对绘画一窍不通,但想着会不会得到什么灵感,总而言之还是进了画廊,想随便看看。
贺清在某个墙角站住,好像凝固成了石膏像一样,走不动了。
面前的画上有非常漂亮的女性,看起来是个少女,她坐在椅子上,坐姿端正而优雅,表情冷淡地看着某个地方,明明看上去非常冷漠,却又显得神秘而美丽,有着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贺清驻足不前,她没有办法动了。
怎么看,这都是施芸。
论是脸,还是气质,都是她的妻子没有。
背后有脚步声接近:“这位小姐好眼光,这幅画是我们最近才入手的。虽然画家还很年轻,但市场??”
贺清什么都没听进去,没用的话全被她自动屏蔽了。
直到,画廊的经理看着呆滞的她,问:“这位小姐,听说过古秋石吗?”
古秋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古秋石?!”贺清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安静的画廊爆发了极其礼的尖叫。她没有理会经理,愕然回头看着那幅油画:“古秋石画的?”
“哎呀,看来这位小姐也是古秋石的仰慕者??”经理满脸堆笑:“这可是那位英年早逝的天才画家的遗作,是他的家人最近才从他的遗物中整理出的??”
古秋石?贺清瞪着那幅画。
施芸很美丽,画中的施芸同样很美丽。
经理还在喋喋不休:“也就是说,兼具艺术价值、收藏价值和投资价值??”
古秋石?画了施芸?
那个可能是被施芸杀死的垃圾画家?画了施芸?贺清觉得手脚冰凉,她回过头去看着那副画,用颤抖着的声音问:“多少钱?”
如果这幅画被发现的话,施芸是不是就危险了?
经理笑眯眯地报了一个吓人的数字出来。
贺清一点都不愿意承认那个垃圾画家的作品值那么多钱,但她觉得和施芸的安全相比,这个价格实在太过便宜,就恍恍惚惚地买下了。
施芸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贺清表情凝重地盯着白布包着的??像是一幅画?她好奇地走到旁边,问:“你买了画吗?可以给我看一下吗?”她看到贺清点了点头,便掀开了白布。
然后施芸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她慢慢地转头看向贺清,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她有些法理解——她应该,确实,告诉过贺清发生过什么了吧?难道贺清想把它挂在家里吗?不行,想想都觉得恶心??
“施芸??”贺清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如果警察顺着这个找到你怎么办!”
贺清的话没头没脑的,但施芸明白了。她盯着贺清,奈地道:“早就结案了。而且,你觉得警察没有发现这么大一幅画吗?全部都是意外,我早就没有嫌疑了。”
贺清愣了一下,好像完全沒有想到这些。
施芸叹了口气:“多少钱?”她没记的话,古秋石最近被包装成命运悲惨的年轻天才,画作的价格顺理成章地被炒起来了。
贺清把收据找了出来,施芸盯着那个数字,又叹了一口气:她确信,贺清被画廊当成肥羊,狠狠地宰了。
“贺清,”她和颜悦色地说:“你可以用这笔钱开一家蛋糕店,和你最喜欢的那家店的老板商量一下,开间分店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蛋糕店”的时候,贺清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白雪蜂蜜的分店也可以开吗?但她很快疑惑起来:施芸说这个做什么呢?她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施芸,对方却已经盯着那幅画,脸上慢慢浮现出了奇妙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恍惚:“贺清,我们把这幅画处理掉吧。”
处理?“你不喜欢这幅画吗?”贺清下意识地问了之后,忽然意识到她问了没有意义的问题——古秋石都死了,施芸怎么可能会喜欢他的画呢?
“不喜欢。”施芸还是回答了,她望着贺清,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只做过一次模特,他用画室的3D成像设备做了我的模型,那之后他都是对着模型画的。我觉得这和临摹照片分别不大。”
好的,施芸不喜欢。贺清愉快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她犹豫着看着那幅画,总觉得自己是不忍心向画中美丽的施芸下手的:“要烧掉它吗?”
“不。”施芸今天的心情好像不,也许她想起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她盯着自己的画像,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毕竟这么贵??”她的声音很轻,贺清怀疑自己要被妻子骂乱花钱了,这对她来说倒是全新的体验。就在她忐忑而期待地等着施芸的责备的时候,她听到妻子用愉快的声音说:“我们把它卖出去吧。”
咦?贺清呆住了,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施芸??要卖自己的画像?
“我有个好朋友??”施芸的声调有些飘忽,脸上的笑容近乎诡异:“正在学画画。”
次日。
贺清眼睁睁地看着AI根据导航把车开到郊外,终于忍不住问:“施芸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呢?”
施芸正百聊赖地看着窗外:“什么样的人?啊,从哪方面说呢?”
“我们要去见的,是男性还是女性呢?第二性别呢?”
“是个Bta??”施芸沉默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说:“女性?”
贺清觉得这个疑问的语气充满了可疑之处。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已经经过了大片的花田,看来她们已经来到距离市中心相当远的地方了。于是她聊地说:“她住得好远啊??是在过隐居生活吗?”
“也差不多吧。”施芸懒洋洋地说:“你喜欢香水的话就应该听说过,郊外的别墅中每月一次的沙龙??那个人和你一样,几乎不会出门,每个月也只会见一次客人呢。”
贺清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她想起自己和施芸相识的始末,总觉得这个朋友有点可疑:“那??施芸是怎么和她认识的呢?”
“哦,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他还没有闭门不出呢。”施芸笑了起来:“我们算是??青梅竹马?”
“那她是做什么的呢?画家?”贺清问出口也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是画家的话,施芸应该就不会说是正在学画画的朋友了。
“唔??”这下,连施芸都皱起眉来了:“非要说的话??调香师?香水师?一直都有很多人求着她,想买她调出来的香水,只靠这个应该就能活得很好了吧。”
“她的香水很贵吗?”
“算是吧,毕竟每个月只接三瓶的订单,还是在沙龙上当场竞价??”
“那么多人喜欢吗?”贺清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她想起施芸也会喷香水,便问:“施芸你也喜欢吗?”她在想,如果施芸喜欢的话,也许可以买给施芸当做礼物呢。
施芸笑了起来:“喜欢。不过朋友就没有那么麻烦的程序,直接问她要就可以了。”
车在某座庄园的大门之前停了下来,几秒之后,铁门自动慢慢打开了。两分钟后,车停在了一栋气派的建筑之前。
贺清陷入了沉默,她总觉得这种地方似曾相识。
施芸轻轻松松地下车,然后帮还呆滞着的贺清拉开了车门,牵着她走到建筑物的大门前。有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已经等在门前,正神情阴郁地望着她们。
“画在后面放着,自己拿。”施芸没有打招呼,而是随意地直接说了这句话。
门前的人拧起眉来:“你什么时候变成画商了吗?”
施芸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越过主人,自己进了门:“说起来,今天是沙龙的日子吗?”
“晚上七点整开始,像你一样上午就到的根本闻所未闻。”
贺清望着应该是施芸朋友的那个人,陷入了呆滞。
那个身材瘦削高挑的Bta穿着素净高雅的连衣长裙,化了得体的淡妆,精致的首饰看起来价格不菲,高跟鞋款式新颖却又并不古怪。
但贺清看到了对方的喉结,和比她自己还平的胸部。她终于明白施芸说男女性别时的犹疑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觉得施芸说了,这应该是男性才对。
施芸牵着贺清的手,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堂,穿过摆放了不少艺术品的走廊,最后在某间房间前停下了:“这里可以吗?”
“可以。”Bta脸上的表情依旧非常阴郁,平心而论,他的长相确实偏阴柔一些,如果不看喉结和胸部,贺清觉得自己认不出这是男性。
Bta越过施芸,在施芸和贺清身前为她们推开了门。门内是宽敞而温馨的会客厅,施芸懒洋洋地直接拉着贺清在沙发上坐下了:“贺清,这是聆风。”她又看向了Bta,说:“这是贺清。”
叫聆风的Bta对贺清点了点头,说了声“幸会”。在他说下一句话之前,轻微的机械音响起,两部家政机器人一起把那副画搬来了。他看了施芸一眼,终于把几层保护着画作的布掀开。他向后退了几步,看着施芸的画像陷入了沉默,贺清看不到他的表情。
“怎么样,想买吗?”贺清觉得,施芸的声音深处有着恶作剧一般的兴奋。
聆风盯着那副画看了几秒钟之后,匆匆地丢下一句“我去泡茶”,便离开了会客厅。贺清见自己和施芸一起被他丢下,有些担忧地问:“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不,他的脸一直都是那样的。”施芸打了个哈欠:“我觉得他今天应该在各种意义上会很高兴。”
贺清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会很高兴,她确认Bta已经离开之后,压低声音说:“我觉得那是男性??”
“这不是所谓的事情吗,既然穿着女性的衣服,那应该就是女性了吧。”施芸理所当然地道。
“他认为自己是女性吗?”
施芸好像陷入了回忆:“啊,说起来,他是中学才开始穿女装的??应该没有觉得自己是女性吧,不然应该就去变性了。”
“那就是男性吧。”
“这种事所谓啦??”施芸又打了个哈欠:“好吧,那就是男性。”她看着不远处画着她自己的那幅肖像,又慢慢地露出了贺清觉得有些诡异的笑容。
不久之后,Bta回来了,他眉宇间的表情好像轻松了不少,身后的家政机器人端着托盘,上面有茶水和点心。他在施芸对面坐下,姿态优雅端庄:“你来就只是为了这个吗?老朋友这么久不见,过来只是为了敲我一笔,未免也太令人伤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