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公家集体，村里大队一年到头，就靠着卖猪这点收益来养活群体。

这年头，单户单家，根本养不起一头猪。

哪怕整个大队集体一起养，产率也低得吓人，因为缺乏饲料喂猪，公家集体就用清水加野猪草来投喂，三五天才有一顿米糠加上。

生长周期很漫长，一年能出栏一次百二三十斤的猪，就算不了。

每个集体，公家生产大队，都有机关下派的任务，比如养猪的指标，要达到重量和数量要求，能按时完成任务的集体，一半都达不到。

甚至因为重量的问题，往往一头猪能折腾来回奔跑七八次。

比如你喂饱了，猪的重量够了，当拉去卖时，他拉了，重量轻了，达不到标准，又只能带回。

当时为了保重猪的质量，不少刁钻的农民，还冷酷的给猪屁股塞上了东西，到了食品站才拿掉。

所以饲养生猪，不仅不加任何限制，不给农户束手束脚，反而会得到公家集体大队以及国家的鼓励和支持。

除了这一条，其他的赚钱方式都是资本主义，都是令行禁止的，一旦被发现，极有可能游街遭受老百姓们的唾骂，继而枪毙。

国家正在积极的推进三大改造行动，资本主义就是一条红线，谁都不能碰，在这方面来说，政策是非常严厉残酷的，对那些地主、资本方而言，就是高压统治，悬在头上的一把刀，随时落下。

说这么多，都是为了说明猪的紧缺，以及内外需求的量大，还有国家、集体、农民对猪的重视。

陈明志一个四九城的二混子，哪怕有猪卖，还得说明来意，食品站会登记，比如某某村，某某生产大队，或者某某集体，必要的时候，还会要求一些其他证明。

城内的都是工人，有工作，有城市户口，基本没有养猪的。

如果食品站要求证明，陈明志就法拿出来。那么事情就大条了。

陈明志沿着河边走着。

一边走，一边思索对策，好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记得公社食品站一般设在邻近公路或河道的旁边，为了方便于运输，以及外销出去。

而他就近的这个食品站，就在拒马河的河道旁边。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食品站附近。

放眼看去，除了三五个庄稼汉笑嘻嘻的一起走出来，就没其他人了。

看他们的兴奋样，应该是来自某个村里的生产大队，完成了养猪的任务指标。

“系统，给我取出一头猪。”

陈明志发出指令。

“叮，检测到宿主需求，系统立马执行任务。”

只见光芒一闪，陈明志的面前就多了一头两百斤的猪，不跑不闹，定定地站着啃草地。

陈明志顺手从地上捡起了芦苇条，还有树藤条，绑住了猪蹄和猪脚。

想了想，又在猪脖子绑了一圈，然后拉着它走进食品站。

食品站的收购员一看，秒懂，立马从裤兜掏出两根烟，一根挂在耳根，一根叼着，心疼的点烟。

这年头，如果哪个收购员不是这一副‘土豪’做派，那简直是侮辱收购员这个职业。

所以，某些业绩不佳，身家贫穷，裤兜单薄的收购员，哪怕没有香烟，也得自己掏腰包，打肿脸充胖子，不能辱没了这个身份，不然会被同行瞧不起，会被其他人说闲话嘲笑。

食品站存在着竞争，收购员同样如此。

“哟，兄弟，不赖呀，我收猪这么长时间，就你这头最肥最大的，估摸着两百斤左右，很不赖。”

收购员目光毒辣，接触的猪多了，打称的工作熟了，目测准确率达到九成九。

“哎呀，还是老哥目光如炬呀，像那孙悟空火眼金睛，厉害，厉害。这次忘记带烟了，不好意思，不过我保证，下次绝对翻倍补上。”

陈明志笑着回应。

收购员竖个大拇指，笑着夸赞，道；“还是老哥会说话，这话可甜了，不过呀，那都是虚的玩意，我们做这行的，不兴这一套，记得多送猪过来就行，对于老客户，我们多少都会关照一些，比如在食物重量上放点水。”

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寒暄过后，就是简单的登记，都是常识性的基础操作。

登记到一半，收购员愣了。

“哇，老哥，原来你是城市户口呢，失敬失敬，恕我眼拙了，我还以为某个村乡的生产大队出产的猪呢。”

农村户口很仰慕城市户口的人群，这是两个不同的群体。

“城里的人，都有铁饭碗工作，好像不兴养猪吧？”

收购员提出自己的疑问。

目光变得狐疑。

对于来历不明的猪，不太敢收，怕惹麻烦。

收猪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过哪个城市工人来卖猪的。

陈明志从容淡定，丝毫不慌，笑着说：“这是我打猎来的，看我手里的野菜没有，顺手摘的。”

收购员松了一口气，狐疑的表情也释然了，笑着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你的住址得告诉我，我登记一下。”

“应该的。”

陈明志辅助他完善资料。

看了手里的资料登记完成，期待地看向这头大肥猪，激动道：“那过称吧。”

最近也没听说哪家丢猪，而且猪都是村乡大队的重要财产，会有人专门看守。

而且村下的猪，都是一百二三十斤这样，像这头两百斤左右的，头一回看到。

大不了，就多留食品站两天，再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况。

没什么情况，就算稳当了。

“老哥，不用过称了，就按毛重200斤算，然后你减去潲水就行，我这个没喂潲水的，野生的，你看着来，我绝不讨价还价，后续我打猎来的野猪，也都交给你，顺便把你的烟给补上。”

收购员看着陈明志会说话，人也真诚，想了想，说：“行，减10斤潲水得了，敬重190斤给你，怎么样？另外，这个猪的肥瞟等级也不用评定了，直接甲等猪，最高价格给你，五毛五给你。”

“没问题，就这样。”陈明志爽快回应。

一般人家减潲水10到二十斤这样。不服气的话，有得争吵，收购员就会要求留宿再称，或者让人带回去，而且评级多少也要看收购员的脸色，反正人家想压价就会找一大堆理由和借口，不如这头猪太瘦，喂养的潲水太多，没营养，出肉率不高，甚至能扯到骨头太大，卖相不好看，太脏太臭等，总之，除非想换一个食品站，白跑一趟，不然，只能听他的。

陈明志有这个待遇，相当不了，也是收购员想提升点业绩的原因，最近收的猪少了。

“你也知道的，食品站规矩，购一留一，购半留半，所以……”

收购员问。

陈明志笑着答：“不留，全卖。回头，你多给我一些肉票。”

“小事情。”

收购员叫人来带走猪，然后带他去找财务，将手里的资料给财务人员。

财务人员惊讶了一下两百斤的猪，多看了一眼陈明志，爽快的给陈明志结算。

“190斤，0.55一斤，共104.5元，你数一下，收好。”

将钱交给陈明志后，又从另外的抽屉，拿出了一些票据，肉票，饲料票，粮食票，豆腐乳票，布匹票等。

收购员低声说几句，财务员也没说什么，又多取了几张肉票，混合在一起，凑给陈明志，之前把猪牵走的那位员工，也带来了两斤肥瘦相间的猪肉，还有一些杂粮，交给陈明志，这是卖猪的奖励。

陈明志全部收好，道了一声谢，在收购员的陪同下，走出食品站。

“老哥，这是一点小意思，买烟抽去，你够意思，我也绝对够意思。”

陈明志从裤兜里，取出了卖猪的零头五毛钱，塞给了收购员，算是感激对方帮自己说话，多要了几张肉票，还有两斤新鲜肉，以及几斤杂粮。

收购员喜笑颜开，合不拢嘴：“这使不得，使不得，多不好意思呀啊。”

象征性的婉拒了两下，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原本不的心情变得更加美好，人也变得更加爽快，热情满满，看陈明志也更加顺眼，大笑着拍胸膛，保证道：“陈兄弟，下次来，小弟我也绝对够意思给你。”

陈明志表示感谢，说回头见。

离开了食品站，拨弄了一下到手的钱和票，不由得志得意满，心里踏实。

想着去供销社凑凑热闹，购买点布匹，好给媳妇和女儿换身新衣裳。

看了眼天色，大约后世11点钟了。

他肚子也有些饿了，想必那两个小丫头也饿坏了吧，就先打道回府。

“系统，取出一条活鱼。”

发出指令后，陈明志面前就多出了一条两斤重的鱼。

又取了几根芦苇，将鱼给串起来，提回去。

走到半路，在没人的地方，又取出了蔬菜，水果，这些都很好拿。

趁着有时间，就想继续播种稻谷，这不是收获了15斤稻谷嘛，却显示播种失败，然后就看见了系统提醒，只有系统奖励的种子才能播种。

看见了路边有个大石头不，想收进系统空间里面当做工具，也显示收取失败，外物法放置入系统空间，后期升级系统后，或许可以。

原来系统还可以升级，这让陈明志多了一些期待。

到家后，将杂粮放在地上，一边取出十五斤的粮食倒进米缸，取出后就变成了新鲜的大米。

一边对女儿打招呼。

“团团，暖暖，粑粑回来了，你们先吃点水果垫肚子吧。”

取出了两颗桃子，分别递给两个小丫头。

两个奶团子激动万分，仰着粉嫩的小脸，瞪着水灵灵的眼眸，灰溜溜的眼珠子活泼转动着，目光充满了兴奋和喜悦。

“谢谢粑粑，谢谢粑粑，好多好吃的哦。”

“还有大米耶，还有鱼，还有猪肉，耶，粑粑最厉害的了，我想吃，我想吃。”

看见这些食物，她们都兴奋得蹦跳起来。

陈明志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喜笑颜开，宠溺地摸着他们的脑袋瓜，疼爱道：“好了，好了，乖女儿，你们先吃桃子，粑粑这就弄好吃的给你们吃，好不好？”

“好，我们听粑粑的话，我们会乖乖的。”

“团团也要乖，要跟姐姐一样听话，懂事，做个好孩子，我们等你哦。粑粑。”

双胞胎急忙乖巧的去洗手，洗桃子，回到了凳子上坐着，一边观看陈明志忙活，一边小口小口啃着桃子。

这桃子好可爱，好好吃哦。

外表还有细细的白毛，果皮一部分青色，一部分红色。

一口一下子，脆脆的，水分很多，甘甜可口。

肉是桃红色的，可以看见肉的整齐纹路，顺着纹路咬着吃，可好玩了。

两个女娃，啃到了一半，停下来。

团团疑惑地看着姐姐。

暖暖甜甜一笑，走到正在洗菜的陈明志旁边，将自己吃剩的一半桃子递过去，声音稚嫩的说：“粑粑，你也吃一点吧，你肯定没吃呢，我就知道粑粑不舍得吃，特意留给我们吃的。”

真乖。

不愧是传说中的贴心小棉袄。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暖暖咕噜滑下凳子，小跑过来，将沾有口水的桃子塞到陈明志的嘴边。

陈明志心头一软，感动得眼眶都湿了，多好的女儿呀，前世竟然不懂得珍惜，还天天臭骂她们赔钱货，这是多瞎眼多没良心才会干出这种事。

“好的，乖女儿，爸爸就吃一点点好了。”

陈明志也不嫌弃，咬了一小口。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粑粑。”团团嘟囔着小嘴，紧挨着陈明志，努力的举着小手，要够着陈明志的嘴巴。

陈明志看了一眼桃子的咬口，上面还有一个口水小泡，他哭笑不得，好在暖暖不是鼻涕虫，不然，他非得哭了不可。

“好的好的，团团不要急，爸爸吃。”他抹了一下团团脸颊的细小污点，这才张开嘴巴，小口咬了一些桃子。

两姐妹欢天喜地，重新回到凳子上，乖乖坐下，感到很满足。

“那我们留一点给妈妈吧，妈妈都没吃过这种甜甜脆脆又香香好看的果子呢。”

暖暖和团团把半颗桃子藏起来。

陈明志可心疼坏了，又取出了两个桃子，坏笑地看向她们，说：“暖暖，团团，你们看，这是什么？”

她们歪着小脑袋，伸长了脖子，一看，不由得瞪着纯真的眼睛，惊呼。

哇。

是桃子，一模一样的桃子。

她们又小跑凑到陈明志的身边，童真的眸子盯着桃子看，目不转睛，眼中的渴望说明了一切。

“粑粑，你桃子好好看哦。”

陈明志笑着，点头，不吭声。

“粑粑，这桃子可好吃了呢。”

陈明志依旧笑着，点头，不做声。

“粑粑，这桃子很香的哦。”

“粑粑，这桃子可甜了呢。”

“粑粑，这桃子好多汁水。”

“粑粑，这桃子肉脆脆的的。”

“粑粑，这桃子上有毛毛，好可爱的哦。”

陈明志仍旧笑着，挂着招牌笑脸，每当她们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就是不说话。

这可急坏了两姐妹。

嘟囔着小嘴嘴，有些小委屈了，幽怨地看着陈明志。

陈明志看着两个小丫头没话说了，还露出一副萌萌哒的委屈样子，差点被萌化了，笑骂道：“臭丫头，耍什么鬼机灵呢，想吃就直接说嘛，拐弯抹角的，弄啥子呢。”

“粑粑，我想吃桃子，你给我吧。”

“粑粑，桃子最好吃了，我要，我要，我就要。”

团团和暖暖撒娇，摇晃着陈明志的左右手，一边紧挨着。

陈明志很享受这种被依赖的感觉，还是两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撒娇。

心里乐坏了，抚摸一下她们的小脑袋，宠溺道：“好了，乖，粑粑给你们，你们去外面吃去，粑粑要弄更好吃的给你们吃。”

暖暖和团团急忙接过了桃子，心满意足的离开，并且保证会乖乖的听话，不打不闹。

有了两颗新桃子，她们才舍得将吃剩的半颗桃子拿出来，继续小口啃着，小心翼翼的，咬一小口，就在嘴巴里含着，慢慢咀嚼，享受着这个味道，生怕一下子就没了。

至于两颗新的桃子，她们才不舍得吃呢，要留给妈妈的。

吃了半个小时，吃完了果肉，剩下个桃子籽。

哪怕只剩个籽，她们也不舍得扔，放在嘴巴里嗦了好一会，将上面残留的果肉吃了个干净。

然后将坚硬的籽放在嘴巴里咬，想着咬破籽籽的坚硬外壳，然后嚼碎，一并吞下去。

只是这个籽太硬了，跟核桃一样。

愣是几颗小虎牙咬痛了，都咬不破。

陈明志看在眼里，哭笑不得，说：“团团，暖暖，别费劲了，爸爸都咬不破呢，那玩意硬得很，籽壳不能吃，而且里面的肉少得可怜。”

“粑粑，妈妈说不能浪费食物的，食物来之不易，不能糟蹋了。”

两个丫头依旧在努力着。

陈明志生怕她们不小心咬到嘴唇或者舌头，奈地走过去，又取出了两颗青枣給她们，说：“爸爸买了很多水果回来，还摘了很多野果，都是好吃的，不用那么节俭的。”

男人都是粗心大意的，没那么细心。

刚才就将两斤水果跟一斤野菜、两斤蔬菜、两斤猪肉、两斤鱼、五斤左右杂粮混在一块了，为了好拿一点，也就没太在意区分。

看着两个小丫头，这么执着水果，又回到了厨房，翻找了一下，把两斤水果找出来，拿到外面的屋子，放在桌子上。

“丫头，看吧，都是给你们吃的，多不多？好不好看？”

陈明志炫耀一般，如同一个等待奖励的小孩子，期待着。男人也是有童心的，很多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贪玩幼稚。

暖暖和团团都惊呆了。

张着樱桃小嘴，瞪着可爱的眼眸，露出一副惊讶的粉嫩模样。

蠢萌蠢萌的。

“哇！好多的果果，粑粑太棒了。”

“好厉害哦，我的粑粑。”

两个小丫头，急忙踩在矮凳上，踮起了脚尖，在陈明志的左右两边脸颊，轻轻啄了一下。

陈明志一摸，都是口水，哭笑不得，这奖励也太丰厚了。

“妈妈知道的话，肯定会很开心的，粑粑，我们给妈妈送去吧，这样妈妈就不会偷偷哭了。”

“对呢，妈妈都是为粑粑伤心的，知道粑粑有出息了，肯定会笑的。”

暖暖、团团你一言我一句，帮助陈明志出谋划策。

陈明志感动坏了，不得不说，两个奶团子的提议确实可取，是改变自己恶劣痞子形象的绝好机会，不奢求人家原谅，起码先稳住印象分，不能在负分的情况下，继续掉分，那就真的掉到黑暗深渊去了。

稳住分数了，再想办法慢慢的提高分数，稳扎稳打增加好感。

“乖女儿，你们真聪明，又懂事，又乖巧，还听话，等粑粑弄好了饭菜，再一起送去吧。”

陈明志夸赞。

她们急忙点头，催促着，让粑粑速度快一点，要将好消息快点告诉妈妈。

面对桌子上的鲜艳香甜水果，她们馋着，却没有动手。

哪怕陈明志告诉她们可以吃，她们也还是不舍得。

没办法了，只好去屋外，找到那颗随手捡回来的石头，大概十斤重，四四方方。

将两个桃子的籽杂碎，指着里面的嫩肉，对着两个丫头，说：“暖暖，团团，既然你们不舍得吃水果，就吃这个肉肉吧，记得哦，这个壳硬硬的，不能吃，不然消化不良。”

“知道了，粑粑。”

双胞胎姐妹，急忙蹲在地上，开始掰弄着籽和壳，挑出里面的嫩肉，都有些碎了。

捡起了一些放在手上，然后将籽壳丢掉，这才两人一起分享，也没忘记喊陈明志一声：“粑粑，我们挑好了，我们一起吃吧。”

陈明志知道她们孝顺，懂得爱护爸爸，有了心意就已经满足了，回了一句，你们慢慢吃，记得别吃籽壳。

“哦，我们知道了，粑粑。”

回到厨房去。

继续捣鼓着刚才弄到一半的饭菜。

煮的必须是新鲜出炉的大米，香喷喷的，一粒粒饱满的，有色泽有卖相，营养丰富，煮熟后，米饭松软开口，又不干，非常可口，哪怕没有菜，也能干掉一大碗白米饭。

至于从食品站带回来的奖励杂粮，就丢在米缸旁边，看都不看。

杂粮，糙米，土豆，红薯，玉米，高粱，小麦等，放一个袋子里面，大约五六斤吧。

其他四合院的住户大部分是这些粮食，玉米棒做成的窝窝头也每餐配备，能吃饱腹，就着咸菜下饭。

陈明志可看不上了。

厨房的油早败光了，就剩下一个空油壶。

这个油壶用竹子做的，就是一截竹筒，修饰一下口子，整光滑一点，就算竹油壶了，叫自食其力独立自主，其实就是为了省钱，也不舍得拿钱买。

其他几个空竹筒短一半，凭借着残留的痕迹，可以判断其中一个放粗盐，剩下的洗得很干净，摆放得很整齐，估计是待用的吧。

这个缺粮少食的时代，有个粗盐就不了，根本不敢奢望酱油、生抽、麻油、香油、白醋、黑胡椒、孜然、小茴香、味精等厨房调料。

没有多余的厨房调料，那就先将就着了。

回来的时候，本打算去供销社买点布匹、姜蒜香菜等生活物资的，只是来回要花不少时间，只能下次一起购买了。

油壶空了，那就先用猪肉炼油吧。

肥肉才能炼油的。

取出两斤肥瘦相间的猪肉，用粗钝的小刀将肥肉瘦肉分离出来。

菜刀是没有的。

哪怕小刀，也已经钝成不像样了。

陈明志还特意用捡回来的石头磨一下，锋利程度勉强入眼。

分离了肥肉后，又在肥肉那里取出了猪皮。

炸油的时候，这个油皮可以提前出锅，香脆溢油，很有嚼劲，撒上点食盐，可以当零食吃，小孩子最为喜欢，大人也贪爱。

洗干净不知道用了多久的铁锅，倒出水分，放在煤炉上。

煤炉刚才已经起火，此刻正合适下锅。

用锅烘干了锅底的水分，就将切好的肥肉和猪皮下锅。

‘渣’的声音传出，还有少量的油烟冒出。

随着火焰烘烤，温度提升，以及稳定输出热能，肥肉渣了一会后，慢慢没有声音了。

猪油从肥肉中溢出，慢慢积蓄在锅底，渐渐增多。

浓郁的油香味，散溢出来，遍及厨房每一个角落，甚至洋溢到厨房外的屋子。

油香扑鼻而来，令人眼眸一亮。

“好香呀，粑粑。”

呼吸一口，令人食欲大动。

两个小丫头坐不住了，离开了凳子，小碎步跑来，又想进厨房，好一睹究竟。

陈明志急忙拦住了她们，说：“暖暖，团团，听话，不要进来，爸爸正在煎炸猪的肥油，这个油温度高，会被烫伤。”

一边说着，油锅不时发出噗的炸响，有少量零散的猪油溅射出来。

两个好奇的小丫头一看，还真是如粑粑说的那样危险，缩了缩脑袋瓜，躲在厨房外面，不敢进去。

但是她们也没有离开。

就是好奇地看着，眸子露出期待。

陈明志看在眼里，知道她们馋了。

毕竟这些日子里，有窝窝头吃就不了，何况荤腥。

本来还想多煎炸一会的，架不住两双目光的馋欲，陈明志笑着，说：“丫头，爸爸给你们弄点好吃的吧，乖乖的哦。”

看着她们点头答应，知道她们不会进来，目光才从她们身上离开。

看了一眼一小锅的油和油渣，知道火候也差不多了，煎炸的程度也合适了，就用木制的简陋锅铲，将炸得香脆的猪皮给挑出来，不多，只有七八块。

毕竟两斤的肉，猪皮再多也多不了哪里去。

用洗干净的盘子装好。

两个小丫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都快忍不住了。

不过，陈明志没有第一时间递给她们，反而说：“丫头，刚炼油出来的猪皮，很烫，上面还有油滋滋的油，凉一点再吃，凉一点呀，这个皮就会坚韧一点，可有嚼劲了，又香香的，还有盐味，微咸。”

一边说着让她们忍耐一下，一边取出少量的粗粮，弄点干净的布匹包好，用石头来碾碎，这才洒在猪皮上。

“我们知道的，粑粑，我们乖乖的。”

两个小丫头吞咽着口水，急不可待，依旧克制着。那猪皮上面油滋滋的油散发着吓人的热量，时不时还发出轻微的油炸声，啪的一下。

看把她们馋成什么样了，陈明志看不下去了，只好取出两块来，用嘴吹气，这样可以使猪皮快一点降温。

吹了一会，用嘴唇触碰一下猪皮，衡量一下温度，合适了，这才递给她们。

看着她们伸出的粉嫩小手有些脏，就吩咐着：“先去洗干净小手手，要讲究卫生，一会呀，小心吃，别把衣服弄油渍了，难洗。”

“我们知道了。粑粑。先去洗手手。”

两姐妹急忙凑到水盆边，先是姐姐用勺子舀水给妹妹洗，然后是妹妹舀水给姐姐洗，互帮互助，配合得很默契。

“粑粑，洗好了，我们想吃肉肉。”

又迫不及待地伸出雪白的小手。

陈明志把吹降温的猪皮放在她们的手上，嘱咐道；“去外面坐着吃吧，粑粑还要做其他菜呢，你们呐，少吃点，不然后面有很多好吃的，你们都吃不下了。”

两个丫头一边点头，一边朝着外面的凳子走去。

看着手里的肉肉，恨不得一口吞了，又舍不得。

放到鼻子下面，闻一下，香喷喷的。

“好香哦，姐姐。”

再看看表面光泽，微黄，是讨人的颜色。

炸过之后，细小肉粒凸出，许多外表小肉粒彼此糅合成一团，表层的油就依附在上面。

猪皮接触过的手掌皮肤，可以看出皮肤上湿漉漉的猪油。

张口粉嫩小嘴，露出小虎牙，浅浅的咬上一小口。

入口醇香，猪油顺着嘴唇进入嘴巴，落在舌头味蕾上。

那一刹那的触感，如同让人飘飘欲仙，坠入幸福的天堂。

“太好吃了！”

两个丫头的眸子都仿似放光，露出了惊喜。

咀嚼了一下，满口留香，脆脆的，吞下去，连带着喉咙都感到了舒爽，令人满足。

开始慢慢吃，后面的猪皮更凉了，再吃的时候，发现好坚韧，放在嘴巴里咀嚼着，也咀嚼越香。

“好有韧劲哦，可好吃了，我就算吃一天都不腻。”

团团欢喜地说。

厨房内。

陈明志看了一眼她们，看到她们小脸洋溢出幸福，也满足的笑了笑，人生所求，不过如此。

赶紧将油渣给捞起来，放在另外的盘子上。

如果继续煎炸下去，这个油渣就烧焦了，也会影响到已经煎炸出来的油，会有烧焦的烟味。

弄到盘后，又洒落一些刚刚用石头碾碎的粗盐，算是完工一道菜以及完成炼油的任务了。

将炼出来的油，倒入竹油壶里面。

刚好装满。

而这个锅，上面残留的油还很丰富，还有少量的细碎油渣。

不能浪费了。

直接将刚才切好的瘦肉倒下去翻炒。

翻炒了一会后，就用木制的锅盖盖上，一边将盐腌出水的苦瓜，简单过一遍水，抖一下多余的水分。

苦瓜准备好之后，将锅盖打开，又翻炒一下瘦肉，这才将苦瓜倒入热锅里面跟瘦肉一起翻炒。

待得瘦弱微焦，苦瓜也八分软了，这才放少量的食盐下去，继续翻炒，使得他们均匀入味。

用锅铲挑起一小块，放在嘴边尝一口，油盐味道合适，苦瓜和瘦肉也够火候，这才取出装盘。

肉炒苦瓜就算完成了。遗憾的是，差一点酱油，欠缺了少许味道，不过，这味道也算不了，可以打个八分。

用清水过一遍热锅。

将锅里的水倒掉，继续下炉。

待得温度烘干了锅底的水分，继续下油，温度上来了，就将洗干净的鱼，还有鱼杂一并放下去，煎着。

煎完一面，又反过来煎一面。

为了防止烧焦，放下少量的水。

煎至八分熟，就将准备好的块状西红柿倒入下去，撒上少量的盐，再加一点水，用锅盖盖上，闷着。

闷了两分钟，又翻炒一下，继续闷。

大约十分钟这样，查看一下，西红柿熟透了，鱼也熟了，那就尝一小口，咸度不够，差点盐，继续加盐，又翻炒一下。

可惜很多调料、配料都没有，不然可以做得更好吃，比如重要调料酱油，料酒等，还有配料姜、蒜、香菜等，不然这个味道可以提升几个层次。

将就着了。

这年头有口吃的就不了，还谈什么顶尖绝味。

“唔呀，好香呀。”

“粑粑，你又弄什么好吃的呢？”

陈明志听到声音，看一眼，才知道两个小吃货又来到厨房门口了，一边站着一个，探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东张西望。

轻笑了一声，宠溺道：“是不是肚子饿了？爸爸再炒一个青菜就行了。”

两个小吃货顿时眸子一亮。

“粑粑，我洗筷子，擦桌子吧。”

“粑粑，那我洗碗好了。”

两道活泼能干的小身影，立马忙碌起来。

陈明志乐在心里，本来还想多弄一两个菜，看来没必要了，她们都馋死了，恨不得立马开吃。

往后时间还多，就先不多弄了吧。

急忙洗锅，起锅，下油。油的分量足够。

待温度上来，下青菜。

翻炒至熟，下盐。想了想，又多加一点油渣下去。

尝一口，嗯，可以，勉强过得去，就是有点轻微臭青，小毛病，所谓，毕竟没有足够调料配料去青味。

起锅，装盘。

重新洗干净锅，放好。

将菜端出去。

饭桌上，两个小吃货已经端正做好，候着了，可积极了。

“来咯，苦瓜炒肉。”

将菜放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

哇，看着好好吃的样子。

两个小吃货眸子放光，食欲大动。

陈明志又从厨房端菜出来了。

“又来咯，鱼炒西红柿。”

这道菜更加鲜艳，味道更浓。

暖暖小吃货哇塞道：“粑粑，这是鱼呢，我可想吃鱼了。”明显可以听见她吞咽口水的咕噜声。

团团激动尖叫一声：“粑粑，西红柿跟鱼炒，可好吃了，酸酸的，还有鱼油味，又香又入口。”

陈明志笑着，得到宝贝女儿的夸赞，心满意足。

又陆续端出来油渣、猪皮、还有青菜。

在平常时，这些都是了不得的菜，逢年过节都难吃。

他们吃得最多的就是烂菜叶、烂西红柿等劣质蔬菜了。

“还有好吃的猪皮，可够劲了，还有油渣呢，香死你女儿了都，还有完整的青菜，可新鲜了，青翠欲滴，嗷呜，我想吃。”

小吃货嗷嗷叫，就差用筷子敲打碗了。

毕竟是有礼貌的女孩子，将来要做淑女的，夸张的行为没有发生。

“暖暖，团团，不要着急嘛，爸爸先给你们舀饭。”

米饭早就熟了。

陈明志去厨房，将饭锅端出来。

打开锅盖。

米饭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席卷整个屋子。

“哇，好香的米饭，一粒一粒的呢。”

“白花花的米饭，我多久没见过了，我都忘了。”

两姐妹高兴极了，面对这些美味佳肴，还有雪白的大米饭，感觉像做梦一样。

往日有个窝窝头啃就不了，又难吃，又难啃，不吃又饿。

“粑粑，你最好了。”

“我的粑粑是最厉害的。”

赶紧滚下凳子，凑到陈明志身前，分别给陈明志一个拥抱。

嗯呐。

陈明志差点笑死，成就感呐。

“好了，好了，小丫头，粑粑脸颊都是你们的口水了，可臭死粑粑了。“

听到粑粑的埋汰声，两个小丫头笑得合不拢嘴，微微扬起骄傲的小脑袋，眸子充斥着被宠溺的幸福。

从厨房找来了木制饭勺。

“来，将你们吃饭的家伙给我。”

两姐妹秒懂。

急忙将空的饭碗递过去。

饭碗舀满了后，这才接过来。

感受着沉甸甸的米饭，还有正在散发的米饭香味，别提多么激动了，一双眸子差点就挂在米饭上了。

“开吃！”

陈明志也给自己舀了一碗，一大早上没吃东西，也忙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正是吃饭的好时候。

他发出了干饭的命令。

两个小吃货急忙扒饭。

速度之快，前所未见。

“嗯呐，好吃。”

“米饭真好吃。”

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吐字不清的表达心里的喜悦。

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大口咀嚼，狂吞猛咽。

像饿死鬼投胎一样，那拼命干饭的劲头，没眼看。

也像一个饿了几十年的乞丐看到香喷喷大米饭，恨不得一口全部吞掉。

陈明志本想教导她们，要细吞慢咽，慢慢咀嚼，别噎着了。

但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两个面黄瓜瘦的小丫头这般没形象的干饭抢吃，除了一两分大米饭的美味诱惑，八九分就是被饿的。

都是自己的呐，看把两个小丫头饿成啥样子了都。

还有资格责怪她们呢。

等以后吃多了，肯定让她们看到都腻。

“丫头，别光顾着吃饭，要配合菜一起吃，以后呀，天天都是三荤一素给你们。”

“吃点鱼肉，这个鱼头上的肉，没有刺，还有鱼泡泡，还有鱼皮，入味了，放心吃。”

陈明志宠溺地看着她们，又分别给他们夹鱼肉。

“谢谢粑粑。”

他们急忙吃鱼肉，就着大米饭，一起吞咽，含糊不清的表示感激。

那滑溜溜的鱼肉，入口即化，有点甜味。

那鱼油的感觉，别具一格，跟猪油完全不同。

可好吃了。

“粑粑，这鱼肉好滑哦，我刚放进嘴巴，他就自己溜下去了呢。”

“粑粑，这什么鱼，好鲜哦，口感软软糯糯的，这个泡泡，还有点韧，我好喜欢吃啊。”

陈明志摇摇头，感觉没眼看了，哭笑不得，又夹了瘦肉和苦瓜给他们吃。

瘦肉有点干和柴，但是微焦后，很香。

苦瓜虽然软，但也脆，不苦，入味。

“粑粑，这个苦瓜和瘦弱也好好吃呢。”

“我特喜欢吃，真好吃，还有我最爱的西红柿。”

两个小吃货吃得满嘴都是油，米饭也沾在嘴角，全然不顾，只顾着吃。

“粑粑，你也吃呀。”

“对呀，粑粑，你为什么不吃？”

察觉着粑粑给自己擦嘴角的米粒，团团也用筷子，有点生疏的夹起一块瘦肉给粑粑，放到粑粑的嘴边，鼓着腮帮子，声音混合着食物，含糊说：“粑粑，快吃，给你吃肉肉。”

陈明志看着懂事孝顺的女儿，心底感慨万分，暗恨自己前世活得太人渣了，太不是人了。

眸子微湿，张口嘴巴，吃下瘦肉。

“还有我的呢，粑粑。”

团团夹起鱼头的肉，送到陈明志的嘴边。

陈明志点头，还没吞咽瘦肉，就张嘴吃鱼肉，混合在口腔，一起吃。

“谢谢小丫头。”

闭上眼睛，慢慢的咀嚼，细细的品尝着味道。

这一刻，他吃的不是食物，吃的是前世得不到的幸福美满，是两个女儿对她的爱，是父慈女孝的家庭伦理。

夸张点的说，他吃的是人生与生活。思维点和关注点已经不在食物本身这个层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