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大师,您请。”一位官员做派的中年男子引导着一位出家人登上城楼,言行之间颇有恭敬。
也不怪这男子满眼崇敬。就算不知晓了然大师名号的人,见了这数九寒冬里了然了然大师面容素净冷冽,剑眉星目,一身素白衣袍在行走间悠转流畅。大师目视前方七尺,身过闹市却从不左顾右盼,直到见到那男子立定合掌,肃然行礼。任凭谁见了都会感叹光风霁月。
“多谢施主”这位法号了然的大师合手行礼,颔首称谢,跟随这位官员向前方走去。
这官员便是常州主将谢遥的主簿,人称陈主簿的。此次了然大师在外修行途经常州,应谢将军之邀在此地寺庙间讲经数日。了然大师早已是天朝的红人,皇上和太后多次传了然大师进宫讲经,他的一句话,能使得太后张口让皇上大赦天下,其中意味谁人不知。
了然大师已经停留常州数日,出家人欲求,吃住皆在城外寺庙。谢将军论如何力邀,了然大师都不肯踏入谢府,他正愁没处讨好这位大师,岂料今日了然大师竟主动提到要来这城楼上逛逛,体会世间苦难。
这一提议让谢将军笑开了花,赶紧派了自己信得过的陈主簿亲自服侍。人刚刚走,谢将军转而又开始发愁。
这常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百姓安居乐业已经数十载,哪里来的世间苦难。如果这了然大师在太后天子面前冷不丁提到什么百姓疾苦,他这闲散将军并一州州牧的位置可岌岌可危啊。
原来,常州自先帝在时便已安定,数年间并未纷乱。民生安稳、民意淳朴,始终未出大乱,是以谢遥这边防主将也就暂管一州事务,身居两位了。
只是常州离都城甚远,谢将军也想在都城面前露露脸不是,因此才想抓紧这了然大师暂住的机会,借借这位出家人的东风。一州主将混迹至此,谢将军也不由汗颜。
故而了然大师一经提出这要求,别管大小,谢将军都赶忙应和。
陈主簿接了主子的令,深知其中的重要,事巨细地安排了了然大师的出行。
“这城楼还是先帝在时所建。先帝英明神武,高瞻远瞩,这座城楼在前朝可为咱们常州百姓抵御了多少次外敌杀戮,咱们将士才能后顾忧地冲到前面冲锋陷阵。”
陈主簿讲得兴致勃勃,力求不负主子重托,颇有些滔滔不绝的阵势。
“阿弥陀佛。”
陈主簿急忙止住,心中懊恼,平白提什么杀戮之事,这不是正撞上世间苦难的关口么。
陈主簿一时语塞,也不知再说些什么补救,只得赔笑脸。
了然大师倒是甚反应,眼眸深邃,看不清神色。只见他双手合十,望向城楼下的行人,口中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场雪逐渐由零星碎片转化为鹅毛大雪,人们的视线受到阻碍,杜初棠微眯着双眼,进城的脚步更加艰难。走至城门正下方时,却在这大雪迷蒙之间突然察觉一道视线自城楼上发出,落在自己身上,她眯着眼睛抬头看去,但奈这雪实在越下越大,雪花飘进眼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看什么呢?快走吧。”赤瞳子催促道,现在赶紧进城寻一处落脚才是首要。
“没看什么,走吧……”杜初棠靠着直觉寻去,并未看到什么,自向城门走去,不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