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时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庭院寂静幽深,沿路有如萤火般的灯光,一排侍女手中端着各种器皿从眼前走过,他站在她们背后的小桥上,孤家寡人。星星点点的灯火中,隐藏在黑暗处已久的女子倩影款款而来,一如初见,淡雅柔丽。
他伸出手,想要触及女子脸庞,如鲠在喉:“丽儿。”下一秒,这个名字就飘散在了夜风里,仿佛他从未张口说过。
他终于触及到了手中册子的滚烫,贴金的册子放在暖气阵阵的烛灯下,烛灯发出春天雨后的暗香。他翻开名单,增上万家人的名字,从她的姐姐写到她尚才两岁的弟弟。
一切如旧,一切将新。
陆闻时第二天去通知陆府,吵了一架回公主府,陆临夏扒拉着晶莹剔透的饭粒,筷子停在了嘴边,她长叹一口气,回应前来通报情况的禾禾:“这第一步论何时迈,陆家人都会是这副面孔。”
禾禾有点担忧:“公主一直和陆家的伯婶姑娘公子交好,可这一回就算是全得罪了,长公主那儿没传来消息,但公主确定要这么做吗?”
陆临夏重新动筷,含着饭点头,等咽了下去才回道:“你真觉得陆家人好吗?”她抬眼,看着禾禾:“你这么聪明,我不信你看不出陆家人的本色。大伯的长子小瑞天性便恶,大伯娘的两个孩子一个顽劣一个蠢笨,三伯的子女们更没有一个是良善的,都是混迹赌场青楼和府衙的常客。这样的一群人,我迟早是要放弃的。既然迟早都要得罪,何必不卖个人情给陆闻时。”
禾禾还是面露担忧:“可闻时公子毕竟与公主并非血脉相连,若是真出事,闻时公子恐怕不会像陆家人那样尽心。”
陆临夏放下碗筷:“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和大伯算是陆府仅有的两个亮点了,可大伯总就是被官场污了,陆府要想延绵最终还是要靠他。”
陆临夏用完饭点了安眠香睡了一个午觉,谁知刚入睡陆府的人就从偏门吵闹着闯了进来。
苗苗来做的通传,禾禾在外头稳住陆府人。陆临夏没有立刻出去,她心里窝着一股火,她要借此让陆家认清他们的位置。就算昔日的陆临夏多偏袒,陆家也应当明确知道他们并非和她陆临夏平起平坐,他们陆家的二子、她的父亲说得再怎么好听也是入赘公主府的,她是算皇家血脉,她是主、他们是臣。
半个时辰过去,毒日头还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三伯娘已经晕了过去,但她宁愿被吵着失去了今日的午睡也不愿意这么快出去。可陆闻时来了。
他们见到了陆闻时就像找到了突破口,拉着陆闻时骂得震耳欲聋。陆临夏不得不起身,穿过睡房和房厅,让侍女推开了闺房的门。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公主府随便骂人。”声音不大不小,但语气攻击性十足。
陆家人没预算到这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态度,大伯娘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撑着面子道:“闹闹,这是我们长辈在教训后辈。”意思就是他们名正言顺,陆临夏说的反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