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环境真是差啊。”一个长相端正的男人抖了抖皱巴巴的衬衫,衬衫一角塞到裤子里,一边随意的伸到外面,脸上是没有打理的胡渣,顶着鸡窝头,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森鸥外走在横滨的平民窟,那么充斥了恐惧跟暴力,以及小小本能活下去的欲望和疯狂。
满目疮痍,遍地都是城市的垃圾和以往战争留下的残垣断壁。
两只相互追逐的黑不溜秋的老鼠灰溜溜地从森欧外的裤脚边窜擦过。
森通过中立的地下诊所顺利打听到贫民窟那里有一个非法交易的暴力组织。
所以他打算来逛逛。
随便做笔交易。
“……”
森注意到废墟沟里,有一个八岁小孩怯生生地探出头,眼睛里尽是渴望和暗淡。
森握紧了的口袋里面薄如羽翼的手术刀。
“你是在看我吗?”森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男孩胆怯的把头缩回去,森耐心等待。
终于,男孩似乎意识到森并没有伤害他的任何意思,他重新探出了头,但是还是异常谨慎的。就像刚出生的幼崽,小心又好奇的面对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伤害自己的威胁。
男孩穿着买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军服,破破烂烂的套在消瘦的身上,就像套了个大麻袋。
森想:他是那一带的流浪儿吧。
男孩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森,干枯的嘴唇张了张,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森想,他大概是饿了。
“嗯,我没有面包和水,”森苦恼地支着下巴,道,“我只有糖,为了帮助低血压患者。”森欧外从白大褂外头的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果,金黄色的包装,看起来很诱人。
森抱歉道:“抱歉,我只有这些了。”临走时,森将钱包里的钱都给了中也。
“这是钱,你可以去买一些填饱肚子的东西。”森把手插到口袋,“那么再见了,我还有一点事要做呢。”
中也呆呆的看着手上的东西,眼神复杂的看着森欧外。
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的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偿给他。
没有拳打脚踢,没有冷言嘲讽,也没有暴力,有的只是温和。
中也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中糖果,目送森欧外远去的背影。
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了那么多关怀的话,第一次听到抱歉这个词,第一次得到了糖果,第一次得到了关怀。
一种温暖的滋味在心中萦绕着。嘴角扯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有一种满足的心情——虽然当时中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真的很温暖很温暖,是在贫民窟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大哥,快看。”一个满脸痘痘的十岁左右的男孩站在一堆废弃物上面,指着中也,“瞧他笑的多恶心啊,那废物会不会已经成傻子了?”
中也下意识的抬头一看,看到是痞子三兄弟,他以往的恐惧让他下意识的一顿哆嗦,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腿,努力的想把自己缩成一只不起眼的东西,但他的手依旧是握的紧紧的。
这是他人生中得到的第一颗糖,他想保护起来。
他想送给以后对他好的人——不管是谁。
“你小子,背着我们偷偷偷什么?”一个鼻涕男凶神恶煞地说,好在兄弟们面前显摆威风。鼻涕男猛吸一口已经垂到嘴角的鼻涕,然后用袖子狠狠的一擦,整条带着白色污迹的东西粘在了他破烂的衣服上,和原本已经干枯发硬的鼻涕融为一体。
中也一愣一愣的样子。
“真是的,像极了下水道的老鼠。”雀斑脸鄙夷道。
他弯下腰捡了一片废弃的建筑物石子在手里上下来抛,猛然的朝中也砸过去。
中也下意识的把头扭过去,眼睛闭起来。
石子重重地砸到了中也的背部上。
中也痛哼一声。
真的很痛。
看到自己如此精准的砸到了中也,面子倍而增大,腺体组织分泌激素上升。
“老大,不吧?”麻雀男向鼻涕虫邀功道。
鼻涕虫点点头,欺负他人的暴力在贫民窟类似一种变态的作乐方式。
鼻涕男舔了舔嘴角干鼻涕,还咂咂嘴。
他们一连丢下了许多石子,纷纷都砸在了瘦弱男孩身上。男孩知道——如果他躲开的话,估计下一秒的结局就是他会揪起来被暴打,迎接一场新的风雨。他会被这三个人打的奄奄一息。
——这就是贫民窟的残酷。
中也只能将自己缩成一小团,努力的抱住自己的脑袋,默默的接受着如冰雹般飞速降落的石子。要杀了他们吗?——重力碾压他们的内脏……
不一会儿,中也被砸的满身都是淤青,甚至还有一些地方流了血。
可男孩的糖果依旧保护的很好,他始终都没有松开手。
“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我喊我大哥,我就勉强收了你做小弟。”鼻涕男觉得他自己此刻威风凛凛的,有男子气概的,掌握他人生死权的优越感。
“……”
“你是哑巴吗?”石子朝中也打去。
中也抬手遮掩脸目。
“……”中也咬了咬唇。
“哈哈,居然还是个没人要的哑巴,快哇哇大哭啊。”满脸青春痘的跟屁虫用脏兮兮的手挠了一把自己可以拿来炒几盆菜的头发。他把手指放在鼻子间深吸的一口气,表情似乎有一种很陶醉的样子,然后做出了一个哇哇大哭的模样。
他在旁的两个兄弟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喂,那边那个哑巴,我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跪下来把我这双鞋给舔干净了,”鼻涕男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已经不堪入目,上面满是油垢,不知从哪个垃圾桶捡来的破鞋子,“再给我当狗骑,我就勉强,那你做我的狗。”
“哈哈哈哈,”他的两个手下肆忌惮的大笑起来,“大哥夺笋啊。”
中也依旧默不作声。
“这该不会也是个聋子吧。”雀斑男的声音如同鸭子般嘎嘎乱叫。
中也依旧一动不动。
鼻涕男觉得中也是忽视自己以示不屑。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面子在他两个兄弟面前是挂不住了,他跳了起来,把鼻涕呼之欲出的鼻涕重新缩回去,然后做了一个咽下去的动作。
雀斑男正巧看到了这么一幕,恶心的让他下一秒就当场干吐了。
石子重新向中也砸了下去:“你不是装清高吗?你倒是给我装啊。”鼻涕男幸灾乐祸地捧着手中的石子,“给我咂。”
“活着就是废物,一事成的哑巴像下水道老鼠一样滚回你的洞去吧。”
“丢人现眼。”
中也小小地蜷缩在废墟沟上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