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传话的伙计,严安羽叹了口气。
“以后看她自己造化吧。”
沈琼枝托了伙计传话,心中自有不安,可是她实在不想又成了严安鹤挑弄的对象,现在最紧急的事,是如何真正在南京安身立命,如何靠自己,不欠任何人情的活下去。
来她这儿的人,大多是求诗文买斗方的,但着实客稀,南京绣坊又多,托她刺绣的人也少,零星的活做着既累,比起别人也没什么特别的。
一晃,长夏渐至末尾,这日沈琼枝看时间晚了,没什么人来店里,她早早关了门,沽了几两酒,叫个小凉篷船,上了秦淮河。
河上船如烛龙,舫中宴歌载舞,南岸边的姑娘凭栏嬉笑,一时之间,沈琼枝不知该望向何方。
万家灯火,何时才能融进自己的那一盏。
船缓缓荡着,两岸河房,雕梁绣柱,绮窗丝障,玉阶彤庭,酒楼茶社的明角灯,挂满了河岸。
唯有零星三五家,不知是酒楼还是茶社,只统一挂着一盏红木宫灯,明明被其他家灯火压得看不清,但在这光彩琉璃中,反倒脱俗。
沈琼枝问那船夫,才知道,这些全是严家茶庄下的茶社和茶室。
“姑娘可能不知,这严家茶庄,两年前还是秦淮河上灯最明的,但自从严家少爷接管生意后,就改的四不像,只剩那归缘茶馆还有从前的味儿。”
“您可曾去过严家茶社?”
沈琼枝挑眉,好奇的问船夫。
“进去过一次,但那里吃茶要钱,听曲儿要钱,就连看人泡茶也要钱,亏了心啊!不过水度社的秦姑娘确实厉害,教出来的女子一个比一个会唱曲儿。”
她慢慢观察起这水度社,每间茶社的轩窗貌似都是不同材质制成的,有竹窗、木窗,各家木窗的木头种类也不太相同。
而伯牙堂更是稀奇,每座都在临河房前建了临水花圃,别家茶室河畔的轩窗又大又明净,而伯牙堂的沿河轩窗,二楼三楼只在墙头、墙中和墙尾设三扇,似一幅幅画框,私密性极好。
夜晚,只有借着秦淮河灯船上的光,才能看清严家茶社、茶室的面貌。
沈琼枝怎么也不能将这些别具一格的建筑,与油头滑脸的严安鹤联系起来。
沈琼枝继续问船夫:
“那您去过伯牙堂吗?”
“水度社都进不起,怎么敢入伯牙堂,那里只能有头脸的人物进得去,况且就算有钱,都可能约不上一个位儿呢!”
沈琼枝没有接话,陷入沉思。
游河归家后,沈琼枝闭店了数日,除了将手头接的绣活和诗文完成,她每日忙得席不暇暖。
将入新秋,雨水多了起来,沈琼枝再次开店时,一连几日的阴雨天,晴了。
邻里都奇了怪,沈琼枝开得好好的铺子,怎么突然就关门了,偶尔碰到她,也是匆匆忙忙的。
店一开,一传十十传百,托刺绣的、求诗文的、好奇的、看热闹的全都悉数光顾。
进了店里,人们发现,店内布置完全变了样。
店中一道龟背纹织物立屏,将室内横做南北两面,坐北正墙上高悬着一幅江山水墨图。
下头放着一个细长紫檀小翘头案,案几旁是两个如意纹紫檀方凳,香炉置于案几左上方,缓缓上升的一缕香雾使得整个屋子布满了淡淡的檀木香。
立屏南面则是沈琼枝诗文和绣品的摆设区,靠墙立着竹制冰纹三层书架,书架一层放着斗方、横批及其他诗文,二层按品类整齐列着绣品,三层则是堆到屋顶的书画卷轴。
东西两面墙上,则各置着两副刺绣挂屏。
进去的人都感慨,这沈琼枝确实厉害,一人不到一月功夫,将这店完全改头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