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路灯闪了几下,最终还是一盏盏的被点亮了。虽然现在刚过下午六点,但南渠市四月份的黄昏总是特别的短暂,西边的余晖已经看不见踪迹了。
在稀疏的路灯下,一栋破旧的大楼楼顶,立着九州产业银行的招牌,正发出着暗淡的光芒。
“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吧。虽然第一季度结束了,但你们绷着的弦还不能松,特别是某些任务没完成的部门,我就不一一点名了,希望你们第二季度能扭负。”
工业区支行行长章建桥说罢,眼光扫过会议室第一排的几个人,然后夹起笔记本离开了主席台。
“哎,扭负哪有那么容易,经济大环境就这样,财神爷来了都搞不定。”
“你那至少还图个清闲,我现在手上4笔逾期,每周都要催收,还不如直接当坏账处理,一了百了。”
“你们都没我惨啊,我上周有个对公户还涉赌涉诈了。上面说我们尽调不严谨,估计要罚十万块,章行长杀了我的心都有。”
“我看了看报表,这个季度好像只有东城分理处业绩完成了吧。杜主任呢,不行找他拆借一点,别让大家难看嘛。”
就在众人相互大倒苦水的时候,杜秋生已经跟着章建桥来到了行长办公室。
杜秋生虽然加入产业银行也不过三年,但凭借华中财经政法大学研究生的学历和之前在首都金融公司两年多的工作经验,很快就得到了章建桥的赏识。
在基层岗位轮岗一年后,前年便提拔他做了行长助理,去年更是为了锻炼他,调他去工业区支行下辖的东城分理处当主任。
章建桥将笔记本和茶杯放到桌子上,瞥了眼跟着进来的杜秋生,心里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但依旧问道:“会都开完了,你跟着我干嘛。怎么了,是想跟我邀功吗?”
“我有什么功劳呀,都是章行长领导有方,”杜秋生讪笑着给章建桥杯子里加了些水,顿了顿说道,“还是那个投诉的事,对方不同意撤诉,还说要找电视台曝光我们。”
章建桥掏出一支烟,顺手扔给杜秋生。又掏出一根叼在自己嘴里,杜秋生接住烟后,连忙上前几步帮章建桥把烟点上。
章建桥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问道:“这家伙什么诉求?”
“他就是要我们给他爸的存折重置密码,然后把钱取出来给他,”杜秋生见章建桥没有表态,接着说道,“其实这事吧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爸存折上有五十万定期,走不了小额继承,不出具公证书远程授权根本不给通过。他这就是效投诉,咱们就如实报给市分行算了。”
章建桥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对方一口咬死了你们那个柜员态度不好,就算各打五十大板也影响今年的评先呐。”
“你再做做他工作,不行公证费我们银行给他出了,你开车陪着他跑一趟流程,赶紧办了让他滚蛋。”
杜秋生尴尬的笑了笑:“这个办法我们也提了,他没同意。后来我跟他们邻居聊天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前几年就因为拆迁分房子闹僵了。问题的核心就是她妹妹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她不出面的话,这公证书还就开不出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何况银行算什么官。
章建桥叹了口气正准备说话,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杜秋生,见对方识趣的退了两步,这才接通电话说道:“有什么事?你不用催我,正在走流程。那我可不敢保证。你不用拿他来压我,我会当面跟他汇报的。就这样吧,我这会还在银行里加班,晚点再说。”
“是什么急事吗?要不我先回去,改天再跟您汇报工作。”杜秋生看出章建桥挂断电话后脸色不太好。
“找我的都是急事,但有些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章建桥将烟屁股狠狠地插进烟灰缸里。
杜秋生笑着恭维道:“您都是一级支行的一把手了,要是股改之前,您这可是正科级干部,还有什么事是您不能决定的。”
章建桥靠在椅背上,意有所指的说道:“在你们眼中我是行长,但是在有些人眼中我不过是个要饭的。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我们就是个弱势群体。”
杜秋生笑着开了句玩笑:“这话要是发到网上,您第二天肯定得上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