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孟意离把疯狂的母亲手上的菜刀夺走,又把母亲劝回房间休息,他那懦弱的父亲才从房间里出来,沉默地从孟意离手上接过酒后有些站不稳的母亲,回了屋子。孟意离小心翼翼地开了房间的门,孟语辞正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看到门被打开后惊得瑟缩了一下,又发现是哥哥进来了,才慢慢地从床上起来,用已经冰凉的手去抓孟意离的手臂。她只是想到了更小的时候,她还不会反抗的时候,被当成撒气筒抓着打。她现在已经会反抗了,她的力气已经足够拿着菜刀砍断母亲的脖子,但她依旧对这一切能力。
……
孟语辞放学回到家,她先是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家中的情况,又握紧了口袋里藏着的小刀,才慢慢地打开了家门。万幸的是,父母都不在家,但哥哥也还没回来。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回到房间里锁上了门,卸下书包开始写作业。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从家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后是母亲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小兔崽子,一个二个的不知道去哪里了,都不知道照顾妈妈……还有那个死冤家,生病了还是自己去镇上打针……”
她沉默地屏蔽了这一切,直到屋外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孟语辞有些坐不住了,因为前两天她才做的泡菜坛子还放在厨房里,她担心疯女人把这个也摔碎。于是她站起来,透过房门的门缝——这主要是前段时间母亲在门上砍出来的,缝隙有点小,但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屋外客厅和厨房的情况。
万幸的是,母亲只是把空酒瓶摔在了地上,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壶酒正在往嘴里倒。孟语辞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致,正当她准备回去继续完成作业的时候,正徘徊在客厅里的母亲突然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身体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重的倒地声。
孟语辞突然警觉起来,紧紧地盯着躺在地上似乎在挣扎着什么的母亲。她先是大声干咳起来,随后又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大力地呼吸着。没过一会又侧过身开始呕吐,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大概是醉了吧。孟语辞这么想着。
但很快,母亲就尝试着力地大喊起来,声音沙哑枯竭,“救救我……救救我……”母亲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她转过身看向孟语辞门缝后的眼睛。
“语辞……救救妈妈……”
孟语辞站在原地,她向哥哥承诺过,在哥哥没回来之前她是不会出去的。但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一个幽灵那样,漂浮在门背后。
母亲的呼喊声逐渐越来越微弱,身体起伏的幅度也越来越小,直到一切又都安静下来。
孟语辞平静地观赏了她母亲死亡的全过程。她早就知道生命是如此是脆弱……只需要她稍微用一点力,就能够把人的气管划开,又或者是在大动脉上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艳的血液会争先恐后地喷涌出来。那些温热的血液、或许在冬天还冒着热气。
等到母亲已经彻底倒在地板上失去了生命体征,孟语辞依旧只是站在门缝那里看着地上躺着的母亲。她答应过哥哥,在他没有回来的时候不能出门。但她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去缩在母亲怀里的冲动,或许这个怀抱和哥哥的怀抱一样是温热柔软的,能够给予她一点生前从未给过她的温暖。
但孟语辞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她在反复确认母亲应该是已经死亡之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小桌子前,继续认真地完成作业。
直到孟意离回家,进门看到躺在地上的母亲。
葬礼十分简单,家里没什么钱,于是只是挖了个坑把母亲埋了下去。冬天的室外有点冷,她瑟缩着脖子站在旁边,有点磨洋工地挖了几铲土,然后就看着孟意离和父亲一铲一铲地把土埋在母亲身上、手臂上、脸上。母亲的眼睛始终是睁开的,仿佛还有什么遗憾的事情没有完成。于是掉落在母亲脸上的土也掉落在她的眼白上。
孟语辞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好痒。
于是,她伸手做了几遍眼保健操,前后轮刮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