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怀抱,李凌很熟悉。
李凌合着眼,懒懒的靠在影子怀里。
李凌养了影子五年。影子长的很快,第一年时只到她腰间,李凌总觉得新奇,常把它抱在怀里揉捏;不过第二年时,他猛的蹿高,变成他抓着李凌按在怀里。
第一年时,影子不会说话,连对外界的反应都很少。
有时,影子直直立在那里,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反应,李凌唤它,触摸它,它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一块石头,一块黑布,声息,没有半点活物的气息,也像是光影转化间偶然掠过的黑影,似要转瞬即逝的消散。
李凌时常找不到它,它总是爱躲在一些阴暗的角落,呼唤它,也别想它有任何回应……不过,它倒是很反感穿衣服。
它只是立体的人形黑影,没有任何特征在身上,假如它躺在地上,可能就是随便一个人的影子了。但是在李凌眼里,小影子哪里都与旁人不同,可能就是更帅一点,更可爱一点,不过躲到阴暗的角落时,影子的身躯和黑暗融成一体,李凌还真的发现不了。
李凌买了很多鲜艳的衣服给小影子穿上,小影子穿的时候任由李凌摆弄,可是李凌一没注意它,它又把衣服脱了个干净。李凌换成浅色系的衣服也没有用。李凌只好由着它,在一遍遍从角落找到小影子后告诉它,下次叫他时一定要走出来,或者不要躲在那么难以寻找的地方,虽然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李凌也不在意。
李凌想,就当每天陪小鬼玩捉迷藏了。
小影子没有温度,触摸时也没有人体肌肤的感觉,抱它在怀里时,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夏日就像抱了块大冰块,日子乐悠哉。冬日,李凌就不行了,她本身体质就偏寒,即便在暖气屋子里仅仅牵着小影子的手,冷气就从她的手心一点点爬满了全身,更别说抱着小影子了。
而小影子冬日时更爱往阴暗角落里藏,并且它已经不限于屋里的范围。
直到有一次,大雪之日,李凌在院里找了一天,终于在天色微暗之际,在一棵大树寻到了小影子,它就站在树的阴影里,看着她从大雪中走来。
李凌什么都没说,只是俯下身抱起它,深一脚浅一脚,呼吸沉重发烫的回了家。当晚就烧迷糊了,仅剩的意识就是死死的抓着小影子的手,怕它再藏在某个角落不见人。
眼前视线迷蒙间,冰冰的触感滑出了手心,李凌下意识虚空一抓,什么都没有碰到,手再也没有了气力,软软落下。
“呜,哥……小影子……”说不清的字词,裹着滚烫水汽的哭音。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小影子就站在床边。冰蓝色迷雾般的月光,柔柔的,从巨大的落地窗铺卷下来,照亮李凌紧闭着双眼的绯红面颊。小影子一半立于黑暗中,一半陷于月光中,半融于黑暗,半莹莹发着光,没有五官的黑影面容,冰蓝月光下的雾液黑影,莹莹的泛着机流质的冰冷。
李凌的意识堕入灼热的火海,止境的下坠,早就编织的梦境悄声息的降临,她似乎嗅到了海风的腥咸,听到远古法阵运作的声响,那像是远古祭司诚恳念诵的神语……
小影子意识到梦境的来临,它慢慢的垂下了头,站立在阴影里,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
它沉默着站了一会,就转身,准备离开。
接着,一个滚烫的身躯从身后贴上了它,墨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它下意识的抬手,几缕发丝落在它的手心。
月光暗淡下来,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生长,窸窸窣窣的蔓延,窗户,墙壁,地板,在勉强透进来的一丝月光下,整个房间都被墨绿色的藤蔓交织缠绕布满……最后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只能听见藤蔓仍旧在肆意生长的声音。
藤蔓在李凌和小影子身边缠绕,交织成一个茧子。
藤蔓中,李凌蜷缩着,死死的困着小影子在她的怀里,她仍旧闭着眼睛,头抵着小影子的后颈,沉重不顺的热气密密麻麻的撒在小影子那一小块的地方。
小影子不是人类,它是异生物魇鬼,诞生在这个世上不到一年,它不懂许多事情。就连现在,它因李凌而引发全身颤粟,明明它只有能量核心,却像人类心脏那样,剧烈的跳动,它不懂这是什么,它一切全凭本能,这时它不知道要做什么,它想离开这里,可又不想离开这里。
小影子慢慢的移动着手,搭在李凌抱着他腰的手臂上。
小影子第一次试着去感受手上的触觉。
它,能量核心飞速的转动,像是要爆炸了。
那是一种柔软,冰冷的感觉。
李凌的吐息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热气,身上的温度也在极速的下降。呼吸减弱,抱着小影子的手直直的垂了下来。
小影子想转身看李凌,可是还未有动作,它起抬头,就已经在房间的门外。
暗夜寂然,小影子就站在那。
而门内,一片死寂,粗壮的藤蔓纷纷枯败,房中的巨大茧子,里面分毫动静都没有了。
小影子一站,便不知年月。
……
李凌在梦中沉浮,等睁眼醒来,侧头看见的是一位穿着米白色布制连衣长裙的夫人,她背对着李凌站着,正弯腰捧起一碗黑糊糊液状的东西。
李凌静静的看了一会,也没出声。
那位夫人,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一碗东西,一时专注,竟没有注意到李凌已经睁开了眼。
等终于与李凌对视上时,她竟是站在那看了好一会,还在想,凌凌的眼睛真的很黑,看人时总会把对方全部注意力吸引住。
李凌弯了眼,有些轻松的笑了。
“妈妈。”
那位夫人,一下子红了眼睛,下一秒又瞪大了眼,满眼惊讶与惊喜,不自觉前进两步,手上的药碗还是稳当当的。
李凌撑起身准备起来,免得她的妈妈……她的妈妈转身端着药碗冲出了房间,端庄典雅的长裙飘在她身后,拟出风的形状。她在门外冲着楼下大喊一声:“林先生,凌凌醒了!”
喊完也不进来,而是蹲门外。
李凌奈,起身下床,脚刚踏上地面,她就直直跪了下来,再接着往前一趴。她一瞬间有些懵,床边的地板有地毯,她直跪磕地倒也不痛,但是脸碰地上没有地毯,等她反应过来,面目就扭曲了。
“啊!凌凌,怎么下床了,摔疼了是不是。”
林母赶紧跑了进来,药碗先是被她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赶忙去扶李凌。
李凌有些好笑,她的妈妈总是风风火火的。
“没事,没事,没摔疼。”
李凌借着林母的力气站了起来,林母压着她回到了床上,林父刚好也来了。
进来的林父,身量高大,步子迈得大又快,几步间就站在了李凌面前。
林父仔细的看了看李凌,略满意的点点头,“恢复得不。”
一旁的林母原本想去端药碗喂李凌喝,听到林父的声音,看了过去,顿时有些恼火“你怎么又不把头发吹干,是怕偏头疼要不了你这条老命吗?”
“听到你声音,我还在洗漱间,着急上来就没有吹头发。”林父讪讪的说道。
“那怎么连擦都不擦?”
林父的头发还是湿的,正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水,身上的衬衣,肩膀和后背都湿了一大片。
“我马上去擦。”
林父才来不到三分钟,又出了门去擦头发了。等他回来时,已经吹干了头发和换了件衬衣。
而李凌正拧着眉,怎么都不愿意喝那碗黑糊糊的药。
那碗药,黑糊糊的液体只到碗的一半,远的时候闻不到什么,凑近时扑面而来的是裹着血腥味的土腥味,一瞬间引发人所有的生理性恶心,甚至让人想到死了很久的尸体腐烂在泥土里。
林母不肯说这是什么东西,就一个劲的说,这药对凌凌非常的好,凌凌只有喝了才会好。
“一只定魂兽,和林岁安400的血。”林父淡淡的出声。
李凌看向林父,一时间她的眼睛变得浑黑,空气中能量隐隐振动。
“冷静点,你昏迷一个多月,已经喝四次,就是为了稳定你体内的能量暴动,你现在要是再一次失控,是要浪费你之前喝的药吗。”林父严肃的看着李凌。
林母不满的瞪了眼林父,转而捧着李凌的脸,摸了摸,“我们的乖乖呀,别管你爸说什么,就光会吓唬你。乖乖,咱把药喝了,这对你身体好。
李凌红着眼眶看着林母,“妈妈,我哥他是不是找到了……他、他为什么不来见我?”话到最后,忍不住哽咽。
林母心疼的看着李凌,“凌凌,你怎么,唉……”
林父再次出声,“李凌,林岁安已经死了,尸骨……”“你闭嘴!”林母毫不客气的打断林父说话,比刚才更加凶狠的瞪着林父,直把林父瞪得摸了摸鼻子,奈的说:“好好,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