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看向林父，眼睛漆黑，水汽弥漫，含着一潭悲伤的泪水。

林父揉了揉眉，嘀咕了声“你妈又不让我说。”

“林先生，你是什么意思？”“诶，没有什么意思。”“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林父叹了一口气。

“凌凌，你也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人类的世界，还有许多奇异的生物，我们称它们为异生物，它们和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大部分人类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只有极少数特殊的人类才知道它们的存在，因为它们在某种法则的限制下生存，不能伤害人类便是其法则之一。但是近千年来，这项法则失效了，或许说执行该法则的‘神’消失了，异生物开始肆忌惮的从人类身上获取它们想要的能量，于是近千年，早已死绝的献祭仪式再次在人类社会中风行，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解残杀案数不胜数……人类秩序被严重干扰。”

“七百年前，神司横空出世，才遏制了异生物的行径。神司的创始人不知是何人，只知道最初神司只有十人，分别代号为光，影，喜，怒，哀，乐，惊，恐，厌，怨，这十人代行‘神’的职权，对违背法则的异生物进行‘神罚’……百年后，这十人一夜间突然消失，后来有记录他们最后出现在特利斯神庙，十人都被降下‘神罚’——‘掠生’——浑身的血液被一滴一滴的放干。”

“神司至今仍旧存在，那十人消失前，一直在壮大神司的规模。神司只招揽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主要分为政客，脑力者，异能者，混血者。政客是指一国首领，脑力者则指拥有重大科研成就的且智商非凡的科学家，异能者则是拥有天生元素具象化的人——天生元素具象化是指，每个人体内都含五行金木水火土，但是有的人可以使体内的五行释放出来，比如火能力者，可凝出高达6000摄氏度的火球，当然至今最强火能力者，也不过是使他的火球爆炸的瞬间具有炸弹的威力。混血者，你哥就是混血者。”

李凌咬了咬唇，面色白了几分。

混血者，异生物和人类的孩子，会拥有异生物的能力，同时随机获得法则的“赐福”——生，会更强；死，也是恩赐。

哥，是混血者。哥，是神司的人。

李凌喃喃出声，“哥，是出任务的时候出事的吧？”疑惑的语气，却早已了然的答案。

所以……所以……哥，出事的地方什么痕迹都没有，没有打斗，没有尸骨。同异生物交手的人，如若找不到，十有八九是已经被隔绝在人类世界之外，生的概率近乎零。

虽然李凌早就知道了，但是再次想起，悲痛就像尖刀一样一次接一次的捅着她的心脏，面上的悲切更真实了几分。

林父点了点头，“神司为了纪念最初的十人，所以保留了他们的代号，并将其代号作为神名。你哥，很优秀，是第一位‘光’神。”

李凌沉默了一会，再次出声时，声音一下子疲惫不堪，“那哥的血是怎么回事。”

“‘光’是治愈的代表，你哥的血具有超强的治愈能力，所以从你哥出生起，神司每个月都会从你哥身上抽取1000的血液。”

“1000？从出生起？”李凌的声音一下子就尖锐了起来。

林母一下就着急了，连忙拍拍李凌的背，帮她顺气，“凌凌，别急啊，你爸每次说话都说不全。林家祖先便是混血者，虽然下一代并没有子孙和异生物结合，但是混血者的血统仍旧是传了下来，并且每一代人总会有一两个具有混血者的能力，在‘赐福’时活了下来，所以林家时代都是神司的人，到了你爸这一代只有你哥一个人，你哥的混血者能力竟然和先祖一样强，于是神司便从出生时高度关注你哥。抽血是从三岁时开始抽的，你哥不是单纯的人类，被抽血于他而言毫影响。神司有特殊的保存血液的仪器，你哥的整个血库至今为止都维护得很好。”

李凌安静的听着林母说话，垂眼看着碗里，黑糊糊的药液，这几日所喝的东西，浓厚的血腥味一下子浮现出来，她闭了闭眼，压下那生理性恶心。

拿着碗抵在唇上，头一仰，液体缓缓的滑进口腔中，那种感觉真是恶心啊。

李凌一口气喝完了，林母在一旁看得红了眼睛，她的乖女哪里受得了这种臭药的苦，在林凌放下药碗后，赶紧递上凉了的蜂蜜水。

李凌喝了半杯，“谢谢妈妈。”顿了顿，李凌看向林父，“谢谢爸。”

林父上前一步，点了点头。

林母坐在床边，林父拿了把椅子坐着。林母絮絮叨叨的讲着李凌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林母在儿子林岁安去世后，就伤心过度，伤了身体，医生建议换个地方生活，比如去维奥蒂亚，那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而且能量充裕。林父当即就准备要带林母去了，李凌知道了神司的存在后，就知道林父是因为第三点才决定要带林母去维奥蒂亚的。

李凌不愿意去，林母顿时也不想去了，李凌只好答应林母每周都给她打电话，林母才不情愿的去了维奥蒂亚。

李凌这次昏迷，第二周就被林母发现了，因为李凌不接她电话，派人去林氏家宅，竟然发现有异生物在李凌的房间门前，而李凌在房间里生死不明。

说到这里，林母忍不住瞪了一眼林父，“林家这一代子弟资质一个比一个差，小安不在了，往后林家的大梁，我瞧着没有一个是能担得起来。竟然连一只小小的魇鬼都解决不了，还要等你林大将回来。

林父辜躺枪，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在那里赔笑。

“林氏嫡系血脉源于赤血狼，而旁系则是蓝雪狼或是别的什么差劲一些的狼种，自然是比不得小安。只可惜，凌凌不是混血者，不然下一任林家家主就是凌凌了。

李凌本就没有仔细听，这时才想起她的魇鬼，“那、那只魇鬼去哪了？”

“跑了。我们还没回到，就收到通知说它已经跑了。”

“哦。”

“凌凌，要不要去维奥蒂亚？国内的高三太累了，我们直接去国外读，到时候那边的大学你喜欢哪所就上哪所，妈妈查过了，维奥蒂亚的大学在世界都很有名，知道特里利卡大学吗？世界排行第一的大学……”

“妈妈，我有点累，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再睡一会。”

林母还想说些什么，林父走到她身后，手搭在她肩上，林母抬头与林父对视，又看向李凌。

“凌凌，休息吧，有事按床头的呼叫铃。”

林父林母出去了，关上了门。

李凌沉默的在床上躺了一天，眼神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许久，李凌合眼翻身，侧卧而眠，蜷缩着身体，一滴透明的水滴滑落，隐没于她的鬓边。

一声轻轻的叹息，回转在房间中，又沉寂于窗外的大雪里。

她没有再去找小影子。

过了一段时间，小影子再次出现，是养母带它回来的。那时，李凌正懒洋洋的缩在被窝里，没多少精神，突然间看见小影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林母自那天李凌醒后，就直觉的感觉到李凌有哪里不对，于是让人速速去调监控。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见到李凌和一只异生物相处那么长时间，还是有些心惊胆颤。

林父劝她宽心，毕竟李凌是异能者，而且体内能量长期处于过多往外溢的状态，也就是说李凌个人实力非常强悍，一只小小的魇鬼，李凌想养，便让她养吧。

林母可不这样想，她又去询问林宅里的仆人，一所获。

他们连魇鬼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而且李凌向来是不允许他们进内院的，他们每天都闲在外院。所以李凌出事后，他们一点迹象都没有发现。

林母也清楚李凌这个习惯。

林母一下为了这件事愁了好久，林父不明白她在愁什么，林母让他到一边去，说他什么都不懂。

魇鬼属于精神类异生物，以梦境中产生的情绪能量为食，它具有编织梦境的能力，也有人称呼它们为美梦大师。它们种族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它们是因为人的执念而生，恶意产生恶鬼，“善意”产生善鬼。这样的它们其实随时都会消散，所以在人类研究异生物的学术界中把它们视为能量垃圾，还是会自动清理自身的垃圾。不过当人的执念被实现后，它们体内就会产生能量核心，它们将不会随时消失，还可以通过吸收能量不断增强自己，但是这颗能量核心是由产生执念的人的灵魂凝聚而成的，这就点像是赌徒为了实现愿望，把灵魂卖给了恶魔。

它们还可以通过直接吞没造就它们的人来形成能量核心。

也有传闻，产生能量核心的魇鬼，有可能是死去的人换了个身躯活了回来。

如果它们属于‘恶鬼’型魇鬼，长期法形成能量核心，那么它们的恶意就弥漫，产生能量污染，这也是它们被称为能量垃圾的原因。

林母虽然不知道小影子从哪里来，她只是担心小影子是因李凌产生的魇鬼，这样的小影子随时都可能吞没李凌，把李凌的灵魂炼成它们的能量核心。

林母带着这种愁绪，也不好出现在李凌面前。于是，就在内院的园子里散步。

这栋林宅，位于郊区。其实林母他们即便在国内时也不常来住，也就李凌和林岁安喜欢来这，林母他们便把这林宅，在李凌十岁那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李凌了。

林宅被李凌分为内院和外院。外院是林宅原有的建筑，内院就是李凌个人的小天地了。外院和内院之间设计了一个园子隔开。

园子也是李凌亲手绘制的设计图，假山，溪水，石桥，亭子……随处可见的高大树木，在园子里行走，全是在绿荫下，并不显得阴森，阳光尽洒在枝叶上，绿叶便薄透得纹路可见，整个天地尽是盎然的绿意。

这个园子，没有花，除了树的绿，泥土的黑，枝叶的棕，假山的灰，溪水的白……别旁色，或是没有像花那样明艳的颜色。

林母有问过李凌为什么要这样设计。

李凌沉吟几秒，走到茶几处，推开镂空的木窗，“几样颜色，即便花，也足够明媚。”

窗外，远处最高的香樟，全身笼罩在阳光下，绿盈盈的发着光，风一吹，顺着小石径到竹林，见假山溪流，和栽种在两侧的柳树，柳的绿，不是清澈的，而是笼着一层雾气的灰蒙蒙的浅绿，像是过去岁月的烟雨，它一直静静的在那，随风摇曳……园子，一眼望去，尽是明绿，细看下，绿也有各自的层次。

林岁安那时正仔细的看着李凌刚作好的园画，有所感，抬头，李凌笑着看着他，身后是生机苍翠。

“况且这样的绿意，旁人欣赏不来，只想奔着明丽的花儿，那这样绿意我便可独拥，人打扰。哥，你说是吧？”

……

林母在小石径上走着，周遭早已不是春日绿景，雪压枝头，零落的绿意在一片银装素裹中，淡淡的显出几分生机，不过白雪中一点绿，瞧着总是难过。

林母这才想起，上次大家一同前来，还只是六个月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