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晚上下课回家的时候经常是几个人一块儿结伴骑车。
和我一路的有个叫聂晓锋的,他不是我们班的,所以我和他并不熟,只能算是我朋友的朋友。
这件事是聂晓峰在路上闲聊时候讲的。
聂庄是个大庄,全村人几乎都姓聂,有一户姓冯的人家,不知什么缘故,住在村西头。
后来那个男人死了,只留下一个寡妇和一个孩子。
那寡妇叫桂兰,姓什么晓峰没讲,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桂兰的丈夫死后,村里的女人都很烦她,茶余饭后的话题也总是在她身上,但是村里的男人却是对她很好,有什么事都跑去帮忙。所以桂兰虽然死了男人,但是生活却是比以前好了一点。
那天晚上,孩子发高烧,桂兰就叫上了他门口的两兄弟,聂世兴和聂世发,聂世兴从家里推了个平车,拉着孩子就往医院去。
聂世发的老婆文秀也要跟着一块儿去,聂世发骂了半天,拗不过,也只得让她跟着。
村里的小路本来就泥泞不堪,一开始兄弟两人一人在前面拉着,一人推着,也还算轻松。
后来文秀发脾气,说凭什么桂兰能坐平车。于是也不顾兄弟两人累不累,坐上了平车。
本来路就不好走,现在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在车上,兄弟两人便推得更累了。
从村里到县医院差不多有十几里地,两个大老爷们拉着平车在村里的小路上艰难的走了半天,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远远的竟是看到路边有灯明,走上前一看,门口竟是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上面写着“卫生院”三字。
“这儿啥时候开了一家医院?”聂世发奇怪的说道。
“不知道!”聂世兴说道,“但是哪有医院门口挂着两个白灯笼的?”
“要不咱们就在这儿看吧!”桂兰抱着高烧的孩子焦急的说道。
“哎!”聂世兴点头说道,走了这么远,他累得够呛。
“文秀,你知道这儿啥时候开的医院么?”聂世发冲他老婆问道。
“我成天都没出过村,我咋知道?”文秀阴阳怪气的说道。
说话间聂世兴已经来到了大门口,冲着里面喊道:“有人没?”
他在门口喊了半天,没有人回答,里面的灯却是亮了起来。
“有人!有人!”聂世兴高兴的回头冲几人说道。
说罢他便将那插在地上的销子给提了上来,推开了半扇大门。
明明是那种铁栅栏的大门,但是当他推开的时候,却有一股凉飕飕的阴风吹了出来。
“要不……咱们还是去县医院看吧?”桂兰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说道。
“哎呀,你早说啊!人都叫起来了!”聂世兴埋怨的说道。
“先看看再说,不行咱们再去县医院。”聂世发拉着平车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聂世兴跑过来帮忙推着平车进了院子里。
那院子不大,但是地面是硬化过的,所以两人很容易便将车子推了进去,正面是一间宽大的平房,平房的墙壁都拿水泥粉过,在当时来说,算是不的房子了。
说是卫生院,其实除了院子大点儿之外,和村里的诊所的规模也差不多。
那平房只有三间,但是只有中间一个门,他们进来的时候,只有南边那间灯是亮着的,此刻,中间那间房间的灯也亮了起来。
那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头儿从里面走了出来,那老头儿穿着秋衣秋裤,披着一件呢绒大衣。
“咋了这是?”老头开口问道。
“大夫,孩子发烧,你给帮忙看看!”桂兰焦急的说道。
“进来吧!”老头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桂兰抱着孩子跟着走了进去。
中间这间房不大,除了正门之外,左右和后面各有一扇门,联通着南北两间房,至于后门,应该是后院之类的地方。
房间中间放着一张木桌,就是那种带抽屉的老式木桌,上面放着一个白色棉垫,小手电筒,至于压舌片和温度计则是插在一个棕色的瓶子里。
桌子后面的墙角处放着一个十四寸的电视机,就在那南面房间的门口,此刻电视机被挪到面朝门口的方向,应该是刚才老医生在里屋看电视。
门口处右手边则是摆放着一个L型的药柜,里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药品。
屋里只有三个木头凳,老医生拿了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穿上,坐在了桌后的凳子上,桂兰抱着孩子坐在桌边的凳子上,而最后一个凳子就在门口左边,文秀过去搬凳子的时候,那里摆放着的骷髅吓了她一跳。
“哎呦!大半夜的,摆个骨头架子干啥?”文秀不满的嘟囔道。
老医生戴着听诊器正在给孩子看病,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拿着压舌板压着孩子的舌头用手电往里照了照,之后又翻看了一下孩子的眼睛。
“来这屋吧!”老医生说着拉开了北屋的灯。(以前的灯都是一根绳子连接着开关,开灯关灯都需要拉下那绳子。)
桂兰抱着孩子跟着老医生进了北屋,然后关了门。
“你们坐着,我去拉泡屎!”聂世发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张报纸往外走去。
“拉车的时候不见你吭一声,憋死你!”文秀不满的嘟囔道。
聂世发瞪了她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三间房的灯都亮着,小院里其实也并不太黑,聂世发来到角落的厕所,找了半天没找到灯的开关在哪儿,也就捂着肚子走了进去。
厕所里很黑,聂世发好半天才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好在这厕所还是比较干净的,不用担心会踩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阵排山倒海之后,聂世发的肚子好受了许多,在这黑暗的地方,看报纸什么的肯定是不可能了,他掏出烟来,准备抽上一根。
可能是火柴有点受潮了,他划了半天才将火点着。
“呲!”随着火柴的亮光亮起,聂世发竟是发现一双脚站在自己的面前。
“哎呦!”聂世发手一哆嗦,火柴也掉在地上,“谁?”
“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对方好像也是吓了一跳,“大半夜的,干啥呢?”
“来这儿还能干啥……你是?医生?”聂世发问道,他有点奇怪,刚才竟是没听到有人进来,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那突然出现的双脚吓一跳。
“是啊!小伙子,你拿了我的报纸啊?”那声音再次问道,然后在一旁的蹲坑蹲了下来。
“啊!肚子疼,就拿了一张。”聂世发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你用这个吧!”那人说着递过来几张纸。
聂世发伸手接过,将那报纸也还了回去。
纸张到手的那一刻,聂世发有些奇怪:“这……咋感觉跟烧纸似的?”
那粗糙的表面,柔软的质感,就连大小也差不多,让他不自觉的想到了烧纸。
“是啊!这个好用!”老人的声音响起。
“哦!”聂世发不知该怎么回答,要说这东西软软的,确实比报纸好用,只不过他心里有点膈应,这可是给死人烧的东西。
“孩子没事儿了吧?”聂世发岔开话题说道。
“没事儿了!打了一针之后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