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湿淋淋躺在地上的,千真万确,就是玉儿。是昨天下午,还跪在自己脚前,苦苦哀求自己,劝表少爷把她收了房的玉儿。她还说,知道表少爷和大小姐兄妹情深,会听大小姐的。要是这次帮了她的忙,以后做牛做马,任大小姐差遣。
那凄楚哀切的声音犹在耳边,横在眼前的,却是一具冰凉的尸首。黎落不由得抱紧了双肩,仿佛刚刚还带着初夏暑热的空气,一瞬间凝固,继而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寒意,浸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这时,在织锦园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十五六岁少女的声音:“这是把人硬生生给逼死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得罪谁了,让人给害死了呢!要是传扬出去,我们黎府的脸面何存啊!”
黎落怔怔的,还没有回过神来。挽月低声对她说:“小姐,是二小姐和表小姐。”
说话间,着一身鹅黄色衣裙的黎语桐,已经来到了近前。后面跟着的,身穿浅蓝色交颈纱质襦裙的,确是尚书府黎夫人的娘家侄女、安庆候府的小姐黄卿晚。
看到两位小姐带了四个丫头过来了,井边围成一堆的丫鬟仆妇、侍从家丁纷纷侧身避开,瞬间留出了一片空地。
黎落看向她们,正对上黄卿晚颇有深意的目光。她不置可否,转身对挽月和揽月说:“我们走。”
黎语桐听到她说要走,紧走几步,拦在她前面:“姐姐,这事情还没弄明白呢,你怎么就要走啊?”
“你紧张什么?玉儿跳井自尽了,这还不够明白吗。就是不明白,这里不是有莫管家吗?”黎落直视着自己的庶妹:“府里自有父亲和母亲掌事,就是父亲暂时不在家,也有母亲来处理,该怎么办,怎么也轮不到你我在这里聒噪吧!你爱呆在这里,你就呆着。给我让开!”
黎语桐被黎落的话噎了一下。这时黄卿晚在旁边冷冷地说:“姑母才不会来这个鬼院子里呢!再说,这个丫头是自己坠井,还是遇到了别的什么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黎落听她说这是鬼院子,又是话里有话,心里不觉更是气恼,便也冷冷地说:“不管她是自己坠井,还是其他原因,自有人安排报官,黄姐姐好像操心有点多了。既使在你们安庆候府,这样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操心吧?!”
黄卿晚碰了个钉子,可是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反驳,直气得银牙暗咬。她兀自嘟着嘴,别过脸去。黎语桐却始终堵在黎落前面,不肯挪动半分。
莫管家看场面一时僵持不下,赶紧双手抱拳,对着她们仨作揖道:“天气炎热,尸首腐臭难闻,莫要醺着三位小姐。老奴已经遵夫人之命报了官,这里自有老奴和下人们料理,还请三位小姐暂且回各自院子里去罢。”
黎语桐听莫管家都这样说了,再僵持下去,确实也没有什么意思。再说这样的天气,在这里待着,也的确暑热难当。因此,她拉了黄卿晚一下,说:“表姐,不若我们走吧!”
黎语桐话音未落,黄卿晚已经率先走在了前面。黎语桐看了黎落一眼,转身追着黄卿晚而去。黎落待她们出了园子,才带着挽月和揽月,徐徐向园子门口走去。
“死人啦!又死人啦!”园子外面,是黎府姨娘苏嫣然的疯言疯语。许是黎语桐让丫头把她拉走了,因此听起来声音越来越远了。
走出园子,杜景润站在园子门口外面的小径边,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黎落。黎落目不斜视,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