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眯眼望去,竟赫然是个用金漆写就的“林”字。
“林氏娘子?”
“难道是那位丞相家的独女?”
众人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而作为太后身边老人的嬷嬷,脸色更是晦暗不明。
虽说刚刚那位林小娘子是在耍心机没,但她也确确实实是在给那人求情。
嬷嬷脸上难看得紧,但又碍于林家势大,只是一扭身子道:“下不为例。”
当然,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林琬唇角一勾,抬手将王氏手中的牌子缓缓拿起,也没再理会她的表情,自顾跟在队伍最后。
只因她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宫闱生活数十年,王氏是没什么本事,但睚眦必报也是真的。
犹记得当年她一个女使仅仅是偷吃一块糕点,就被她活活喂至噎死。
更不用提今天故意给她下套的自己了。
只希望王氏能争气点,可千万别让她不想进宫的计划落空了才好。
林琬想到此处,视线越过大理石制成的高高台阶,径直朝那坐在数金龙攀附的龙椅上的宋景云望去。
随即露出了意味不明的一笑道:“参见陛下。”
出口婉转,千娇百媚。
果然惹得王氏不快,在随众人一同行礼之时故意往她那边一撞。
“诶呦!”
林琬惊呼一声,硬是将几步的惯性拉成了十几步,直直扑倒在台阶之下。
身上一个香囊抖落,一阵异香传开了,她吸了吸鼻子的功夫,已是招来了数不清的蛇虫鼠蚁。
就连一旁服侍宋景云多年的冯志明都被这故意献媚不成反被人害的一幕吓了一跳。
在众秀女的尖叫声中忙喊道:“护驾,快护驾!”
“不必。”
龙椅上的宋景云缓缓起身,从铜人烛台上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蜡烛直直朝台下投去。
火光乍起,在处可烧的大理石地板上陡然抓住了林琬的衣袍,就像是一个落水的人猛然抓住一根稻草一样。
林琬面表情地脱下这嫣红褙子,往台阶之上走了几步,看着下面的活物连同衣袍一起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燃烧起来。
鼻腔下飘过一股难闻的气味。
而火焰之中,两个同衣袍烧得难认彼此的香囊陡然进入林琬视线,她扫了另一边的王氏一眼,眉头紧皱。
这两个香囊,一个是她自己带的,最多吸引到成片虫蚁。
而另一个能吸引到蛇鼠的香囊则很有可能是王氏趁撞的瞬间塞进来的。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真的一点本事也没有吗?
林琬正思索之际,顿觉两肩一暖。
只见宋景云不知何时吩咐了侍女拿来新的褙子,正给她披上。
只愣了一瞬,旋即退到台阶之下。
脚下还是那些一踩便会“嘎嘎”作响的焦黑物。
但她还是将褙子一脱,跪了下来。
面若冰霜。
“林琬御前失仪,陛下不责怪已是对臣女最大的赏赐,怎还敢再穿这褙子,还请陛下收回,臣女不配!”
“大胆林琬,还不谢恩?”
冯志明责怪一声,有些不明白。
难道像林琬这种秀女,不都是费尽心思想让皇帝看上眼吗?
空旷的大殿之上,只见林琬没有顺着他给的台阶走下去,倒是把身体跪得笔直:“请陛下收回赏赐,以御前失仪之罪将臣女撵出皇宫!”
“请陛下......”
“朕知道了。”
宋景云眉眼拧成一团,挥袖打断了她越说越大声的话道:“冯志明,就按她说得办吧。”
“谢陛下隆恩。”
林琬掀起一身脏污的百褶裙,随着后来跟上的小黄门退出殿外。
储秀宫内一时寂静声,回过神来的王氏敛起笑容,和其他秀女重新排成了一列。
怎料宋景云朝她一指道:“她,蓄意谋害其他秀女,收押宗人府,听候发落。”
心下一惊,但很快又恢复到若其事的样子。
似乎还朝身旁冯志明扫了一个眼神。
转身随侍卫跨出了林琬刚刚也跨出过的储秀宫。
殿外春意盎然,王氏抬手遮去些许春光,只觉这嫣红的褙子刺眼。
冷笑一声。
想她林琬走,是满身脏污,不畏世俗地把没穿褙子的双肩露出来,走在这融融春光之中。
她王云珠亦走,却是衣冠整洁,避于世俗地走在这融融春光之中。
“陛下啊,你当真是如此情,忘了珠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