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虹说:不看了,你那天讲了我就没再看……我看另一个频道的片子。因为我已经看过一遍了,那天是重播第一集。……你爱看那部《希望之鸽吗?
海男并没有看过那部片子,因为那是有线电视台播放的——而他家那带的住户都还未安装闭路线。却掩饰道:“嗯,我也挺爱看的。”
“等下五点了我就要回去看电视了。”夏虹说。海男觉得有点儿扫兴。过了会儿夏虹又说:“天这么晚了我得回去,不然等下要下雨……而且爸会说我的。”
“那你不去亭子里面玩了吗?”——原本在来的路上便讲好要去亭子里玩的。
“不去了,我们快走吧……”
果真有些小雨滴零星地落下来,散布在水泥路面上,也落在夏虹和他的脸上。天公真不作美!——海男在心里暗自骂道。
回去时,夏虹突然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轻声地对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而后又有点后悔自己把这句话说出来似的,顿住舌头不再往下讲了。海男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什么秘密呀?
夏虹先是思索了片刻——看上去是一副很认真的模样,而后说:“你不许告诉别人,也不能告诉我姐姐!”
海男在心中想道:她到底要说什么呢?搞得这么神秘!便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更不会告诉你姐姐,我没跟她说话已经有好几天了!”
“姐姐不是我妈妈亲生的……”夏虹终于脱口而出,并且语出惊人。
海男一听,大感意外,忙问她:“你说夏雨不是你妈亲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急于知道这个“谜底”。
“……,我是有个晚上意听到爸和妈在屋里说的才知道的……”过了会儿,她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说:“你真的不对我姐姐说?”
“真的。我保证——你说的我都不告诉任何人,行了吧!?”海男说。他突然觉得:替人保守一个秘密,必定是件很受累的事。
她的家快到了,海男心中却觉得玩得并未尽兴,于是便试着问她:“明天早上我们还要一起玩吗?”
“明天早上我有上课呢!”
“那明天下午呢?”
“我中午回去迟了爸不会骂,如果下午回去晚了他就会说的……”
海男觉得十分扫兴,但还是坚持道:“那我们不要玩得太迟,好吗?我会送你回来的。”
“那好吧……!不过,怎么见面呢?”
“明天早上你放学后就在学校门口等我,然后我们一起去。”
“好吧!”夏虹终于答应了下来。
海男总算舒出了一口气,他和夏虹在一起时的心情自我感觉良好——轻松、自在。不像她姐姐那般一阵阵“疯颠”,直弄得他焦头烂额……,并令其屡屡法回避她的种种恶作剧。但不知为什么,夏虹这几次答应他的邀请总显得有些勉强。上次去陆头口时夏雨因为妹妹与她顶了嘴,便用难听话骂她,还拧了她的脸,夏虹就哭了,一直嚷嚷着要回去,还一个劲地向前奔。后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哄住——还是他提出骑车载她先回去,夏虹才静下来没再闹了。回去的路上她说渴了,他便要给她买矿泉水,她却说不想喝矿泉水——那不好喝的,自己只想喝茶。后来也实在是渴得厉害,只得让他去买了瓶来喝……。踩车时他的鞋不时触碰到她小腿上刚换的白袜子,弄脏了许多处。夏虹便几次大叫起来,说:你这下又碰到了!他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明天我买双新袜子送给你,还不行吗?!她有些惊喜地问道:真的!你不骗我?他便说,真的,当然真的。后来夏虹又问他:我们明天还一起玩吗?他说:好的,不过只准你一个人来,因为夏雨只会捣乱。她又问:那我们在什么地方会面呢?他想了一下,便对她说:剧场吧,六点。第二天夏虹果真来了,他看到她时,她正站在剧场宽大的水泥台面上,用焦急的目光在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处搜寻着他的身影。同时他意外地发现:台面中央那块支立的戏剧节目广告牌后面,有个女孩躲在那个小角落的阴影里,并不时向外探出头来,那怪异的形象看上去令人觉得十分的可笑……。这个女孩便是夏虹的姐姐——夏雨了。她是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的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这种滑稽表演的。她的表演让他这个“配角”与其同时置身于众多密集而陌生的目光的扫射之下——体验到一种与做贼心虚有些类似的感觉。在这种“关注”下,他有意装作如同路遇熟人般,尽量自然地“表演”像是意遇见夏虹时的情景——先似是有点惊讶地望着夏虹,而后走过去叫她,并与她低声打招呼:“是你呀!夏虹。你在这干吗?”“咦!?不是你昨晚和我约会,六点准时在这等你吗?你都迟到半小时多了……”夏虹睁大了双眼,略带着惊奇,大声地叫了起来。“约会”!——当时他对于她竟会毫顾忌地说出这两个字眼而颇感震惊,更想知道她到底从何处学到这个词而滥用于此。他故意扭头瞧了眼仍躲在招牌后的夏雨,说:你姐姐怎么也来了?“我说你只约我的,可她说你昨晚也约她,就跟来了!”夏虹撅着嘴道。他忙说,没这回事的!她就说:我姐她硬是要来,我也没办法……。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马上在他身上打量了阵子,很快地伸出一只手来,说:“袜子呢?!你昨天说的要买给我的袜子呢?”他听得出她的口气是在有意“刁难”,也只怪自己忘了要给她买袜子的事,只好说:我明天就给你去买!她却说,不要了……。他便有些着急地问她:怎么又不要了呢?“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其实我家里有许多我自己的袜子,不想再要了。”她淡淡地说着。他说:“这不一样啊!是我送给你的,留作纪念……”她却已微微皱起眉头,只说了句:反正我不想要了,你别送了……
海男觉得夏虹最近变得有了点烦恼似的,已几天没有看到她那宛如花儿初绽般的笑靥了。
第二天海男早起,七点就到校了,在停车棚停车时,看到夏虹正从校门口走进来,便对她微微地笑了一下,但在她脸上浮现的有些反常的表情中已看不到平日对于他的微笑相同而默契的回报形式。放学时,那日陪夏虹一起逛街的同伴朝正取车准备推出校门的海男边跑近边说:“夏虹说她不去了。”
下午第二节是夏虹班上的课。上课时他不断望向第一组后排的位置,只见夏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当她那双晶莹的眼眸与他对视时,海男发现到从中流露出了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感情,似乎在努力地掩饰着什么,海男一再努力也法读懂那声的倾诉所表露的秘密。不知为何,这一节课上起来也似觉得兴味索然。海男没讲多久便让学生从书本的运动姿态范例中自选两个动态来临摹,而自己坐在讲台后,开始“所事事”,心中只盼着那声铃儿能早点响起。
夏虹一整节课情绪低落的样子,后来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方形的红色缎面香币盒,拿到桌面上,打开盖子,从盒里取出香币,放在鼻尖上闻了闻,而后又放进盒里,盖好后又放入书包,过不久再从书包中拿出来……,这套动作的整个过程都被她一致误地重复了几遍。海男上课时的心情像是受了她的“感染”而变得越来越糟,他开始用教鞭重重地拍打讲台桌面,这时台下原本吵嚷不休的学生便暂时安静了下来:或重新坐端正,或停止说话;或装模作样地拿了画笔埋头在那“表演”;或去推一下正在吵闹、搞小动作、以及开小差去看“窗外世界”的学生,说:老师看见你了!这样便也安静了片刻。但这情形最多也只维持了几分钟,在几个胆大点的“家伙”的怂恿并“以身作则”之下,全班又开始不“太平”了,以致海男一刻也不敢放下那支紧握在手的教鞭,以便不失时机地作出反应——拍打那张在其他教师先前“共同努力”的作用下已是“伤痕累累”的讲台桌面。一件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一个男生在下面和他的同桌在嘀咕着什么……,从那“狡黠”的神色与一些吐露得较清晰并偏高音量的字句中,海男推断出他所讲的是有关他和夏虹的事,便绕下讲台,走到他位置旁,批评道:“家林,你刚才和她说什么呢?……记住,以后上课不要和同学随便开玩笑,听明白了没有!?”
那个叫家林的学生开始涨红了脸颊,并“我……我……噢……”地吞吐了起来。海男想,大概是那天碰到他和夏虹的那个学生回来在班上胡说了些什么。终于,他尴尬地、断断续续地说:“晓丽说——说老师……很宠爱……夏虹。”
此时的海男恰如一个足球队守门员,正防范一个对方大脚飞射而来的球,却因判断失误,选择了误的方位去扑球——却让球毫不费劲地径直滚到球门中去了……。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极其尴尬的表情。
“不是我说的!老师,他乱讲!”晓丽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地竭力为自己“辩护”与“开脱罪责”。
海男只好既好气又好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他们说:“你们要是敢再胡说的话,小心美术成绩期末得零分喔!”而后又转过去看了看夏虹,她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仍安坐在那,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下课后,海男走到夏虹位置旁,问道:“夏虹,你干吗又不去了?”
“我不想去了,我怕回去晚了爸会骂我的……”
“昨天你姐有没有骂你?”
“没有……”
“你爸知道了吗?”
“他知道了……”
后面一句海男原本只是随意问问的,没料到夏虹说她爸知道了这件事。便急着问她:“你爸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姐告诉他?”
“没有,是我自己告诉爸的……。爸问我为什么那么晚回去,我就说和你一起去玩的。”
夏虹的父亲是认识海男的,因为有次他在夏虹家作客,她父亲曾和他天南地北地闲聊过。海男这时似乎显得更加地着急,问夏虹:“那你爸说什么了?”
“他叫我以后不要太迟回去……”
海男心想,这件事夏雨是知道的,会不会是她去打了“小报告”,夏虹却不敢告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