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扭腐朽的木门,低矮坍塌的土坯墙,逼仄杂乱的小院,两间老旧的茅屋……这就是燕小乙寒酸的家。
一位满身补丁的白发婆婆佝偻着腰,坐在磨盘上,低头做着针线活。
“咚!咚!”
一个魁梧男人敲了敲门,用和善的口吻说道:“燕小乙兄弟在家么?”
说话间,他迈着阔步走了进去。
“谁呀?俺儿不在家,去山东熬活去啦。家里就剩俺一个孤老婆子。”
老婆婆抬起头,望向来人的方向。
她满脸褶皱,眼睛浑浊神,牙齿脱落,身体瘦弱。
“唉,还是来晚了。太可惜了。”魁梧男人唉声叹息,“大娘,俺们是城里蒋门神老爷店里的伙计。燕兄弟对俺们家老爷有恩。今天特来请他到店里当伙计。这是俺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纹银十两。”说罢,他把银子交到老婆婆手中。
在宋朝,十两银子大约是一个中等人家的一年收入。
这对贫病交加的老婆婆来说,简直是一笔泼天的富贵。
她不停地摩挲着银子,表情激动,眼里涌出泪水:“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俺儿有出息了,俺儿有出息了!”
“婆婆,等燕兄弟回来,一定要告诉他,城里官司已经了结了,让他赶快来城里找蒋老爷。”
发现老婆婆神经质的咕哝着,魁梧男人摇摇头,转身怏怏离去。
过了半刻钟,估计来人已经走远了。
一个十八岁模样的矮小年轻人,从院内一个隐秘角落里钻了出来。
他身体单薄,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不满地嘟囔道:“驴日的,真有人来找俺。多亏蒋老爷给俺出了这个主意!……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哪天是尽头儿?”
十里铺本就不大,而且位置偏僻,很少有陌生人来访。
四个鲜衣怒马神气活现的男人,一出现在村子口,便立刻传遍乡里。
他们还没进村,早有一个耳报神来告诉燕小乙。
他于是得以提前藏好身形,但却法听清来人的声音。
燕小乙掸着身上的土问道:“娘,方才那四人来做甚?”
单纯善良的老婆婆激动地说:“儿啊,恁以后不用东躲西藏啦。刚才蒋老爷家的伙计来找恁。俺说你不在,他们摇头叹气,说可惜,让俺转告恁,城里的官司了啦,赶快到店里当伙计。还留下十两银子……”
这是一锭成色十足的银子,足斤足两。
燕小乙一听就急了,撇嘴嗔怪道:“娘,怎么让他们走了?俺跟您说过,要是蒋家来人,一定要留想法留住人家。”
老婆婆神情一怔,眼里闪烁着焦急的光芒,懊悔道:“啊,娘真是老糊涂啦,忘记了。他们刚走不久,现在追还来得及!”
不待婆婆说完,燕小乙早已飞奔出门,一路发足狂奔。
在十里铺去往汴梁原官道上,四个“伙计”骑着马,慢条斯里地走着。
一个年轻“伙计”对为首的“伙计”抱怨道:“头儿,你的办法到底管不管用啊?俺们都出村都快一炷香长间了。燕小乙怎么还没出来找咱们?”
“临来前,袁主簿,就是这么教俺的,你问俺,俺问谁?”张捕头有点不耐烦,随即安抚众人道,“袁主簿再三嘱咐,少则一炷香,多则一个时辰,燕小乙一定赶来找俺们。让俺们路上走慢点,等着他。”
“大哥,慢走,等等我。”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便远远从四人背后传来。
四人相视而笑……
………………
送走张捕头,李斯再次将视线聚焦到《游春图残片上。
李斯拿起卷轴,再次观摩。
突然一失手将卷轴掉在地上。
李斯赶紧弯腰去捡。
心里懊恼自己太粗心,连幅画都拿不住。
然而,下一刻,他伸出的手突然僵住了。
卷轴一端摔裂,掉出一块白黄色相间的蜡状固体。
更令他吃惊的是,这蜡状固体很快就冒出白烟。
烟雾越来越多。
最后竟然剧烈地燃烧起来,产生绿色火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蒜臭味。
卷轴画轴杆里密封着白磷?
这是李斯根据观察,联系高中化学常识,得出的结论。
至此,李斯心里的猜测得到初步验证。
他眼前一亮,脸上挂着兴奋。
轴杆藏匿白磷、燕小乙蹊跷离开、蒋门神鬼鬼祟祟……
一个个独立的片段,尽然串联成一体,如同放电影似的,在李斯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
某一刻,笼罩案件上的重重迷雾轰然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