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还套着那件红色婚服,外面的红花缠了一层又一层,分明是代替绳子捆着他。
他力的躺在地上,倒像只上岸的鱼。
那姑娘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李怀瑾的眼神也被盖头挡着没法传达,不能看自己眼神行事,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费了点力气,从里边扯破了衣服,把红花解开,脱下婚服,才有力气摘下满是自己口水的手帕。
那姑娘还是一动不动,但仔细看,又好像浑身都在打颤。
李怀瑾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从桌上一把抄起秤杆,挑起了盖头。
夕阳将将要落,余晖仅剩一点,那太阳便把薄金揉碎,星星点点的画在女孩的眉眼上,余火烧却了浮云,把烧的最是动人的红色抹在她嘴角。
檀口轻启,贝齿开合,李怀瑾朦胧间听到有呢喃细语。
“妾身江阑珊,见过夫君。”
凤冠霞帔的女孩,就是那盖头轻启时的惊鸿一瞥也没有此时来的妖艳动人,李怀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跳了一下,又或者,其实心脏一直在跳,只是刚刚停了一下?
方才的不满暂且压下,女孩也将眉眼间的哀怨收敛,她努力拉扯起一副有些谄媚的笑容,拿起桌上被剖开的葫芦,一半递给李怀瑾。
“夫君,要喝合卺酒了。”
李怀瑾被女孩的美色小小震惊了一下,有些呆愣,一手还拿着那沾着自己口水的帕子,另一手上是还挑着盖头的秤杆。
他有些慌乱,但还是按着不知哪冒出来的,似乎越来越多的记忆,把盖头抛上床顶,又放下秤杆,接过了葫芦。
女孩羞涩的站了起来,却还是和李怀瑾有着不小的身高差。
她把端着葫芦的手臂绕过李怀瑾端着葫芦的手臂,闭上眼睛,一口气喝掉了里面的酒液。
李怀瑾傻愣愣的看着她喝掉,就也喝了下去。
“哈!”两人同时吐了口酒气。
显然都不是经常喝酒的人,被热辣的白酒灼过舌尖肠胃,便觉得耐受不住。
女孩的脸也红了些,她接过李怀瑾手上的空葫芦,和自己手上的合在一起,用红线缠起。
房间里一时间有些安静,李怀瑾本就混乱的思绪越发嘈乱,倒退两步,坐在凳子上。江阑珊弄好了葫芦,便转过身,慢吞吞的拾起床上的干果,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寓意早生贵子,此外还有一块叠放在枕边的白布。
等干果拾完,白布摆好,女孩本来只有些许红润的面庞已经飞上了红霞,那明媚的春光连窗外的云彩都觉得脸红起来。
她坐在床边,解起了衣服的扣子。
“夫……夫君,该……该歇息了……”
李怀瑾逐渐理清了思绪。
甚至已经回忆起了一些不是很对劲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没有制止她的动作,只是摸索着下巴,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嫁到这来?”
女孩的手上一顿,“爹爹被番子抓了。”她简短的回答,但很快,又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好,便补充上“他们说爹爹是奸佞,就叫番子抄了家,把许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搬到我家,非说是爹爹贪下的,爹爹被下了诏狱,我和娘也要被发配到教坊司的,何大人和张大人把我们娘俩救了出来,我和娘一路逃回老家,娘也死在了路上,我只能看看以前的婚约还能不能……”
李怀瑾大致了解,同时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和你订下婚约的,不是我吧?”
江阑珊这次有些犹豫,但还是实话实说“是的本来订下婚约的是我和……大哥。”
李怀瑾看着门外,胳膊和大腿出去前给这个小门上了锁,甚至跑到小院门口时,给院门外面也上了锁。
江阑珊脱的只剩下一件肚兜,此时已经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张小脸。
李怀瑾不得不说出扫兴的话。
“你可还记得,我是怎么死的?”他指了指外面示意那口棺材“你就不怕我?我可是刚从那棺材里爬出来?”
气氛便冷了下来。
太阳坠下山头,没了那抹余霞,昏暗的烛火照亮了真实的女孩,她头发有些枯黄,面容清瘦,白皙的肩膀都能看到骨头,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恐惧。
如她所说,她本就是一路奔逃而来,并未有什么时间休整便准备起了婚礼。
李怀瑾下意识的看向了她的眼角,那里很干,至少没有泪痕,原来她在堂上看到自己的棺材时也不曾哭过。
“夫君应该是病……了。”她没把那个死字说出来。“不过看夫君如今,应该是误诊吧?”她如此安慰着自己,只是如同死水的眸子里,如何都是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奈。
李怀瑾感觉酒劲有些上头,眼前又有花白的影子闪过。
女孩的呼吸也渐渐平稳,大悲大喜,又不胜酒力,半梦半醒间,却还是哀怨的叹息道“夫君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