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训第一天开始,宾城的天就阴沉着,灰白的云像叠了很厚在头顶,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余栀子只觉着热,汗水从额头顺着脸颊往下滑,衣服一片一片浸湿了贴在身体上,她看上去脸色惨白,瞳孔神,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的越来越多,四肢开始发软,眼前教官来回走动的身影逐渐变出重影来。
她隐隐预感自己可能是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可好在她还有意识,不想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倒下去,然后在别人的嘲讽之中失去意识,她只能在内心不停地暗示自己。
“不能倒下,不能倒,再坚持一下,一定要再坚持一下,姥姥你放心,我一定没事的,大事小事的又不是没见过,我可以的姥姥...”余栀子极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意识,不让自己倒下,尽管身体好像已经开始松软下来,法保持军姿。她仍旧在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强撑着。
下一刻,喜出望外的一道声音响起,“立正,稍息,向右看齐...”
“解散,20分钟后,原地集合。”
所有人瞬间做鸟兽散开,余栀子气息奄奄地佝着背往阴凉处去,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靠着一棵梧桐树坐下,她想伸手往包里掏东西,却发现手刚使上力就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她惨白的脸上露出奈且可悲的笑。
还是颤颤巍巍地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因为闷热的高温天气,巧克力早就化成了一滩糊糊,她还是一点一点撕开来把糖纸舔干净。
猛地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她舔了舔嘴唇,将糖纸拽进掌心,准备站起身走开。可是还没完全站起来,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又坐了下去。
“怎么见着我就想跑啊?”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余栀子一回头,男孩高挺的身影迈着稳健的步伐站在梧桐树阴下,他眼帘低垂,目光像个大罩子一样将她裹着,嘴唇轻轻抿成一条线,唇角微微朝上勾着,是兴致勃勃的笑意。一阵清风徐来,他踏着那阵风,地上梧桐落叶翻飞,他朝她走来。
“怎么又是你。”说话时余栀子声音收得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语。因为在这个男孩面前她有些心虚。
毕竟人家好心送她一个杯子,而她却用这个杯子去换钱,照理说应该把钱给他的,可她真的很需要那笔钱啊,现在她只能一言不发地垂着头,不敢说话,又更怕对方说话。
果然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躲是躲不掉的,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男孩从鼓起来的裤兜里扔给余栀子一瓶矿泉水,接着也挨着她坐下。
余栀子惊喜地抱着水,抬头,用眼神表示着内心的感谢,随即拧开瓶盖,却发现瓶盖早就被打开过。她诧异地看一眼男孩。
“放心,没喝过。”
男孩话音刚落,她已经咕噜咕噜一口喝了大半瓶,喝完水过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活了过来。
“我听说,你把我的保温杯拿去碰瓷,换成钱了啊?”
余栀子没想到他会一点铺垫都没有,这么突然又直接地提这事,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假意咳嗽起来。
“昂,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她顿了一下,看了眼男孩,目光又飞快从他脸上移开,“里面有点误会,那个,你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把钱还给你。”
“好啊。”男孩一口干脆地回答,然后弯起膝盖,左手手肘搭上去,一副看你表演的神情扭头看着余栀子。
余栀子没有料想到他会真么直截了当地同意她还钱,这思绪一下子卡住了,憋了半天她才扣着手指有些难为情地喃喃道:
“那我可以分期给你吗?”
“我现在真没有那么多钱。”她很快又委屈又羞恼地补充道。
男孩却扑哧一声笑了,余栀子一抬头,是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他。
他一排整齐的牙齿,白白的,两边的唇角都向上勾着,眼睛里那种坚毅的男孩子身上才有的光芒收敛了些,眼尾朝下弯着,就像星星落了下来,又亮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