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不然伸手捞出一捧种子，示意秦离道：“这是西南星兰部族的稻种，和北地种植的麦、黍、粟的种子不太一样，需要更多的水源滋润才能长好。近年来逐川城发展迅速，流民荒民都到逐川城入籍归户，地也开发出来了，有地方种植除了麦粟之外的粮食。”

秦离听出重点来，喉咙不自觉紧了紧，“粮食？”

辛不然点头，“对，粮食。”

秦离大喜过望，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北境州的境况。虽说逐川城乘着茶马互市的东风变成了边关十二城之首，却单单是商贸比别的城池关隘好罢了，粮食种植远远达不到其他城池关隘的十之三四。

税收以商贸带来的利润银子抵了近七成，然而朝廷旨意传过来，仍然是要以粮食为主。

逐川城打通地下泉水后润泽周边各地，养活了大地和百姓，粮食却没有跟上发展。

他爹不是没试过让百姓们兴种粮食用以纳税，甚至别的城里有的种子都被薅来种过三两遍了，成效往往都不如人意。

在辛不然南下之前秦离从来没有跟她谈过逐川城粮食种植方面的限制和难处，偏偏她瞧出来了。瞧出来还没完，她还千里迢迢到疆域犹自不稳的西南走了一遭，回来就带了可以解决逐川城难题的种子。

辛不然不敢把话说太满，“只是北地和南地气候终归天差地别，要想把这些种子种活，需要合乎这些种子生长的环境。我们可能需要造个暖房出来，先培育出第一代，试着和北地的麦种交叉着种，看能不能长出另一样种子。”

秦离知道事情的紧要性，郑重点头，“好，改日我同我爹先商量过再做安排。”

辛不然知道有专人种植效果会更好，这方面由统管北境州政务庶事的刺史带头再好不过。她不再废话，“改日你找人到我这记下星兰部族稻种生长的必需条件。”

秦离皱眉，“现在不行？我可以亲自写。”

知道秦离的性子有些许直，辛不然淡定拒绝，“这事急不来，得个三五年才有结果。”

秦离也知道种植一事重在求稳，便不再说话，转而兴致勃勃地翻看那些从未见过的种子。

辛不然又翻出来其他几样种子果实，细细介绍，“有的还待考量是否适合北地的天气，有的以果实为种，这会儿都干瘪了。唔，等下都搬出去，一桶水浇湿了摆在角落，看它长不长。”

这话一出引得在场几人纷纷捂腹失笑，秦离更是吼道：“哪有你这样对待种子的！”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主动揽下这些种子的处置权，“交给我，我让我爹找经验老道的老农侍候这些种子，总比得过在你家院墙底下自生自灭。”

辛不然乐得撒手不干，“都随你处置。”

陆小念这时凑过来，问：“不然姐，我呢我呢，刚刚你还说要给我看西南带回来的香料呢！”

“另一头呢，跟我来。”

陆小念兴奋地跟过去。

陆康起初还以为辛不然带他们来看的只是一些稀奇玩意儿，没想到会是惠及民生的粮食重事。

瞧着辛不然泰然自若，丝毫不以找到解决逐川城乃至北境州粮食紧缺难题的态度开怀，有些羡奇道：“也只有不然才能如此淡定了。”

秦离在一旁听着，深以为然，“她人就这样。”

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古道热肠，虽然面上清清冷冷，眼里似乎从没看进去过世间百姓，却在心底惦记着百姓吃不吃得饱，从不显露在外。

两人跟过去看香料。

仓库逛一圈，出来才知道已经到了下晌，太阳都渐渐西落。

辛不然当了半天的解说员，已经口干舌燥。此刻瞧着秦离陆康陆小念三人都得了自己从西南带回来的礼物，便开始赶人，“走吧走吧，明天还有时间，明天你们再来。”

这时程云也找到后院仓库，刚进院子就听到自个儿女儿这样赶人，心下一恼，“死丫头，不留人吃顿晚饭就赶人，哪有你这样待客的！”

然后招呼几人到前院喝杯茶水，“走，都跟着婶娘去喝口茶。”

陆小念今日这遭见了不少稀奇的东西，正在兴头上，确实不舍得走。

陆康则是捧着辛不然给的几本厚书册不知道在想什么，入座端起茶盏前，他终于记起来，道：“不然，我瞧着你带回来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有它们不同的用处，你没有想过让哪一方人牵头，把那些东西都做出来吗？”

秦离其实早这么想了，只是他自从见了那些从西南带回来的种子，心神都被分去了八分，哪里还能想到其他。

这会儿见陆康先自己一步提出来，点头附和，“是极。那些东西一旦做出来，不知道会抢占北境州多少份额的生意。”

陆小念得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在一边帮腔，“对啊不然姐，只靠你一个人哪里做得完这些事。秦离哥帮着处理种子，我家可以帮你找门路处理剩下的那些。”

一边的陆康赞许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辛不然却神神在在地摇头，“这事不急。每样东西都应该在最需要它出现的时机投入才有可能最大程度的普及，我想要的不仅仅是逐川城有而已，北境州也在我的考量下。不过，我可以和陆家合作，倘若陆大哥愿意，陆家是否可以帮着我找些人，我来安排那些西南货物的去处。”

陆康哪里不愿意？他欣然应下，“当然可以。不单是我们愿意，便是整个逐川城，怕是都找不出一个会拒绝和你辛不然做事的人。”

辛不然挑眉，接下这番赞美。

几人终究是被程云留下来用了顿晚饭。

等用完晚饭，天色已经变暗。陆家早早就有小厮等在辛家门外接自家大公子大小姐回家，刺史府也派来一个小厮接秦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