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要让我演朱丽叶了。
午夜时分,缪斯在唱诗台上表演即兴。在她不远处,黑色的龙张开了双翼。他有炭火一般干渴灼烧的双眼,静静盯着唱诗台上的神女。
我在S先生的眼中看出了焦渴,我看到了他身上每一片漆黑的麟羽。我是他的女儿,毫疑问,他的解语者。也是他造就了我,没了他我又能成为谁呢?
剧本在他的手里簌簌响,S先生充当报幕者,暗哑温和的音调念诵:
“维罗纳有两个高贵世家,
故事就发生在那个地方。
他们两家旧恨新仇交加,
文雅的双手被污血染脏。
这两个仇家生下了一对,
生不同衾死同穴的情人.........”
现实或许会破灭,故事却永不结束,像一条首尾相衔的蛇。在不同的时代,同样的故事不停上演,让人感慨造物主的恶趣。
我忘却了自己是谁,忘却了先生决计不会是故事里与我同龄的罗密欧。
有趣的是,我却懂得那份禁忌恋情的滋味。
S先生悄悄打开了屋里一角的黄铜留声机,留声机唱针上浮雕的天使以失神的眼眸偷偷望着我们。
热闹的舞曲把我和S先生扯进意大利维罗纳的贵族舞会,一时衣裳鬓影,令人目不暇接。
罗密欧牵着我的手,对我说:
“如果我的双手不够洁净,在你的神龛上留下了暗影。那含羞带愧的香客愿意,用嘴唇吻掉留下的痕迹。”
S先生在我手上印下了一个吻,我的嘴角自然翘起。我伶俐地回答我禁忌的爱人:
“香客不要把手说的太坏,抚摸神龛是最虔诚的姿态。圣徒的手香客可以接触。手吻手给香客带来祝福。”
........随后S先生轻轻亲吻我,他说,“这一吻消除了我的罪状”。我第一次敢于直视他的眼睛。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瞳孔随口中字句的道出而放大,并不是在演戏,他是发自内心这么说的。
我很高兴,因为终于触摸到这尊冰冷的神像的一些内里,这内里竟然是温热的。我几乎雀跃起来了。我按捺内心的激动,轻轻地说,“你的罪怎能留在我嘴上?”随后我轻轻回吻S先生,我心里偷偷喜悦,我们离得很近,可以看到他微微放大的瞳孔。
“那就取消我的罪来补偿。”S先生平静地又一次亲吻我。
这一幕结束。
S先生的胸口微微起伏,即使不得不入戏,也丝毫没有失了分寸。“很好,不辜负了我的教导,我的小缪斯。”他轻轻抚摸我的额头,干燥的指尖摩挲着我的头发,暖融融的,“天晚了,快找嬷嬷去睡觉吧。”
我乖巧地点头,把手里的剧本放下,后退着走出屋子。
这个夜晚,我梦见偷偷自己驯服了一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