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进窗帘,晨钟早已响过。
看来是做梦了,还是个噩梦,嘁,不吉利。
小金猪趴在床脚的地毯上,时不时哼哼几声。
我打着哈欠,在桃花“喵喵”地督促中往它碗里添了条鱼干。
在刷牙时,我远远地听见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声音就像学院里那群白鸽子飞翔时那样,噗啦啦地由远及近,落在了我的阳台上。
阳台是延展出去的,边沿是一排雕花栏杆,在栏杆上爬着一棵顺着后院围墙攀来的蔷薇。
蔷薇尚未开花,一只纯白的鸟儿落在枝条间,用那双如同脂玉雕刻的、纤细的爪在叶间跳跃了两下。
我含着牙刷和半嘴泡沫靠近它,它也同样歪着脑袋盯着我。
我本想伸出手摸摸它,却发现这只纯白之鸟竟然是透明的!
它灵巧地避开了我小心翼翼、试探性的手,从透明的喉、朱红的喙中发出一声清丽悠婉的啼鸣。
我细细端详它,它也细细端详我。
它在光中仿佛一尘不染,阳光穿过它的身体,小小的躯壳内看不见脏器,连同骨骼都像发晶中最细微的晶丝一般,仅在光下才折射出微弱的磷光。
除了漆黑的眼、朱红的喙与脂玉般温润的爪以外,它的尾上还有三支并非透明的长尾羽,羽的末端上渡着层细细的金纹。
我总觉得那金纹有些眼熟,但就在我打算凑近细看时,桃花突然扑了上来。
纯白之鸟受到惊吓,噗啦啦地飞走了。
“……桃花!你是猪吗?”我忘了自己的嘴里含着泡沫,气急之下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泡沫被我喷出一些就算了,还险些呛到自己。
我赶紧捂住嘴,抬手便往它屁股上拍了一下,把它从栏上赶了下去。
我的住处位于永恒之乡的西南面,有些偏僻,周围虽然也有些旧屋,可它们都长满了杂草和青苔,似乎没有住人。而我现在身处的这座阳台面向东北,由于地理位置偏高,我能从阳台上望见东面尽头的星湖。
我在一楼整理出一个像样的柜台——魔女很容易接到魔药、巫蛊或是护符的订单,甚至会接到各类稀奇古怪的委托。
我对委托类的工作非常感兴趣,特别是帮某些多金雇主找回走丢的小猫小狗一类的,我可是相当乐意效劳……更何况是永恒之乡的委托!
但说到这,我心有余悸,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通往后院的门瞟去。
我并不算胆小,但对于一些“反常”的怪相,我实在没办法做到不去害怕——比如某个倒立行走、眼睛并列竖立的鬼影。
回想起那张怪脸,我忽地悚然,不禁打了个冷颤。
后院的门在屋子的最里端,是一道颇为厚实的镶铁木门,如果没猜,它的内芯应该是弥罗之石。
弥罗与可塔同享“城之石”的美称,但可塔更加珍贵,大多会被制成印章一类维系契约的道具,弥罗则多作为内芯被嵌在门窗中。
弥罗之石虽然不具备可塔之石那样强大的约束力,但它能大范围削弱攻击者的力量。
为了确保它确实拥有保护我的能力,我来到后门前,贴近它仔细嗅了嗅——弥罗之石大多会有一股类似琥珀松香的气味。
我确实闻见了令我放心的松香味,但与之相伴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香香的,白兰吗?嗯……好像还要更浓一点。
香气馥郁令人陶醉,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抚摸这扇门。
手上即刻传来一种细细的刺痛感,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样,我收回手,发现这扇门竟早已被设下了封印。如果不是封印者有意要开启,即便是身为奈温绯尔首席的我,要想让它健全着开启,也得仔细花上一段时间。
这时,我突然听到了“嘎吱——”的声音。
空气中挤进了一股大型犬的味道。
从正门进来一位男性青年。
我左看右看也没看见想象中的大型犬,于是松了口气——我不是那么喜欢大型犬,大型犬往往太过热情。
还在奈温绯尔的时候,住在我隔壁的弥弥夏恩(我们都叫她弥弥)就养了一只浑身金黄的大型犬,它常常哈着舌头,把桃花追得满屋子乱窜,桃花也不是好欺负的,被闹得烦了,时常会回身挠它两下。
可我那可怜的小金猪,它那时的胆量和陶瓷一样脆弱,一有动静便撒开蹄子四处躲藏,猪逃,狗追,猪插翅难飞,一来二去一猪一狗脸皮越来越厚,后来,论狗子在我屋里如何吠嚷,小金猪都雷打不动地趴在原地。
肚中怀揣着我毕生富贵的小金猪失去危机意识,便是我的危机。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日渐皮实的脾气矫正过来,现在小金猪远不及当初敏感,但至少懂得躲避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所以不是我讨厌狗子,我只是不能给第二只狗子为我制造财富危机的机会。
见来者并没有带狗,我便示意他先坐下,但他没坐,只是盯着我看了好久,仿佛我是他的旧识。
“你就是昨天那个魔女?”在这种尴尬的对视持续了几秒后,他突然问我。
“是。”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虽然是黑发,但他的发间隐隐地泛着银的光泽。他的头发剪得很利落,可偏偏又长了一张连女孩子都会妒忌的脸,特别漂亮,皮肤白净得像个陶瓷娃娃,和他那身结实的腱子肉搭配起来简直违和到了极点。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抢了别人的头,实际本体其实是刑天的表弟?
不过……刑天是谁?
“我叫白刃。”青年的话把我的思绪打断。他似乎不打算给我委托或者订单,只是向我解释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样的魔女了。”
哦,原来是来参观的。
我大失所望,猫一样地眯起眼睛∶“所以你是特意来欢迎远道而来的我的吗?还是来收保护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