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钱请你吃饭,要不你吃了我吧。”我摆出一副悲怆的表情,生可恋地看着他,说:
“如果理不清因果,我就没法做好委托,根据魔女的规矩,做不好我就拿不到报酬……你不知道魔女的规矩有多顽固,为了完成委托,即使是吝啬的我,也必须毫不吝啬地付出代价,如今魔法都用了,要是最后还连鱼都捞不到,我就亏死了,怎么还有钱请你吃饭。”
“所以你还是直接吃我吧。”我越说越感到欲哭泪,突然有一种想要放弃挣扎,直接找张餐桌躺平的冲动,便不由自主地卷起袖子,把胳膊横在他面前:“诺,请。”
“你认真的?”白刃凑近,装模作样地在我的胳膊上嗅了下。
“感觉没什么肉,但我就不客气了。”他有些嫌弃地用食指把我腕上的镯子往下挪了挪,随后张开嘴,朝着我的胳膊就是一口。
我可没想到这家伙真的会咬!
“白刃!你是狗吗?!”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躲开。
一片厚重的云被夜风吹动,月光逐渐从云后弥散而出,不偏不倚,恰巧落在白刃脸上。
他正咧着嘴朝我嘿嘿地笑着,露出两排森白的牙。
我肩膀一沉,原来是桃花跟着我跑了出来,现在突然跳到了我的肩上,正压着喉咙低吼,朝白刃呲牙。
白刃的身子在月光下猛颤不止,从那副金刚瓷娃娃似的皮囊下陆陆续续涌出一层灰白的皮毛。
我听到一种类似于骨骼生长又折断,折断又生长的嘎啦声。
白刃的身体不断抽搐,他的皮囊、肌肉、骨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膨胀。
就在我的面前,白刃从一个健壮的青年化作了一匹四足朝地、灰白的巨狼。
“狼狼狼狼狼狼狼狼狼人?!”
虽然在闻见他身上那股浓郁的大型犬味时,我就想过这个可能,但这群在几百年前不知是遭了什么天谴的狼人,早就在历史与命运的双重打击之下消失得没影了,怎么会躲在永恒之乡?我这是倒了什么血霉?!
白刃,也就是眼前的巨狼,此时甩了下他的尾巴,迈开爪子,迎着月色在我面前来回踱步。
虽然不是圆月,但月光照在他那身灰白的毛发上依然如同洒在银上般光泽明亮。他呼着气,灼热的气流扰乱夜风,与夜晚偏低的温度相撞,在月色下变成一团团白色的、腾升着的水雾。
我没有对付狼人的经验,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警惕地盯着他,心想他这个体格要是突然扑上来,我就算命好没被他一口给吞了,也得被他给压死。
可白刃似乎没有扑上来咬人那种世俗的欲望,只是在那享受着月光,缓慢地来回踱步。他的爪子与牙在月光之下凌厉森然,他的皮毛在月光流转间熠熠生辉,他的尾巴就像银河中的一缕流光……等等,这家伙不会是在炫耀吧?!
看着白刃趾高气昂的样子,我越发觉得这种想法完全合理,越看越觉得他这是在边趁着月色走秀,边不停地用眼神疯狂暗示我:“怎样?怎样?啊!看这顺滑锃亮的皮毛!看这锋利闪亮的爪子!看这健硕有型的身材!怎样?”
虽然不合时宜,但我确实被这想法给逗笑了。
就在这时,桃花噌地从我肩上扑了出去,地上的影子在它落地的瞬间破土而出,将它的身子包裹起来。
桃花在影子的簇拥中化作一只漆黑的豹,一团漆黑的火从它的喉咙里涌出,直冲向白刃。
白刃反应很快,但狼的体格实在太大,即便躲闪迅捷,他还是被“桑珂的火”烧到了尾巴,嗷呜一声,凄凄哀嚎。
“桃花,停下!”
我急忙敲了下桃花的脑袋,桃花“咪”了一声,低下脑袋,嘭地一下变回了猫的形态。
我向着白刃伸出一只手,在我们之间浮现出一个蓝色的魔法阵,四周水汽汇聚,我把水元素凝结而成的水球呼到白刃的尾巴上。
水球将白刃的尾巴包裹在内,然后开始点点地冒出白色的蒸汽。
火在水球内部渐渐熄灭,等到这颗水球完全蒸发后,我保证他连烧伤的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但事实告诉我,显然我是多虑了。
狼人的皮毛坚硬且厚实,是神赐予这一健硕之族的铠甲,桃花的火烧在他的尾巴上,只不过是浅浅燎糊了一层毛。
“你的猫也太凶了!你得赔我!”灰白之狼呜呜地哀鸣了几声,逐渐地收缩起身子,巨大的狼身又以一种诡异的形式变回人形。
他哀怨地看着我:“一身漂亮的毛皮可是狼人的荣誉之一!”
如果是烧在肉上,那我可以治疗,但如果是烧在了毛上,没办法,我只能帮他剪掉了。
我这样想着,佯装惋惜地叹了口气,挥挥手叫他变回去,从塔玛里寻出把小巧的秘银剪刀——狼人的毛发不可多得,就算烧糊了,也能卖个好价钱。
白刃被我唬得后退了几步。
“你不是魔女,你是魔鬼!”他那双兽性未消的眼里竖着对金黄的野兽之瞳。
“你和我客气什么,大不了我请你吃饭!”我举着剪刀,从嗓子里挤出自以为堪比老巫婆的怪笑,慢慢靠近他。
“来,好乖乖,温柔的魔女大人不会弄疼你的。”
“你看那是谁?!”他眼中流光一转,指着我的身后。
虽然是一种老掉牙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但我还是下意识回头。
在昏黑的影子与如霜的月光间,我看到杜泠泠神色恍惚,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