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了……”葱郁的森林从夜空中消失,那双美妙的眼也不再看朝我。她垂下脸,低声嘀咕着,从座椅上起身,迈着如坠千斤的步子,笨重地往外挪去。
“湾会生气,怎么办,我找不到了……”
“哟!午安!”
杜泠泠走出门的同时,白刃像回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我一见他就莫名来气,没好气地问他:“你昨天跑哪去了?”
“我跑哪去了?你还好意思问?”
面对质问,白刃睁大眼睛,反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说好一起去找叮铃铃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偷偷跑回来睡觉的?一下子就睡到这个时候!有床你不睡偏睡这,你胳膊不酸吗?”
“什么意思?”我愣住了:“不是你把我弄回来的?”
白刃摇头,说:“我可没那么不体贴,我至少会让你躺在桌上。”
“……那还真是要谢谢你了。”
我站起身子,杵着腰左右轻轻扭了两下,僵硬的骨骼发出几声很轻的咯啦声。
我忽然联想起了某种令人悚然的声音,随口问他:“你的尾巴怎么样了?”
“我的尾巴?”白刃明显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对我说:“什么尾巴?”
“我可没有尾巴。”
我盯着他,昨夜留下的疑虑确实太多,我竟然一时分不清他有没有在骗我。可论他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就目前状况来看,都存在疑点——如果是谎言,那就意味着桃花确实是再度使用了大魔法,那之前打在门上的是什么东西?
我越这样想,就越觉得事情不合理,于是怀着一丝自欺欺人式的心态转换思路——如果以白刃确实是狼人为前提,桃花的问题完全可以解释过去。
与“桑珂的火”一样,狼人的力量大多源自月光,尤其是圆月。比起黑猫,狼人所能获取的圆月之力要更加纯粹。虽然这样解释有些牵强,但桃花在接触满身月光的狼形白刃后,再用出大魔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当今世道狼人虽少,可我也不是猎人,白刃何必骗我?既然不愿让我知道自己是狼人,又为什么要特意变成巨狼向我展示一番?难不成他真的在担心我会惦记上他的宝贝狼毫?
但,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夜间的一切就都仅仅只能归结为一个荒诞古怪的梦!那我又是在什么时候跌入梦境的?是谁,是什么契机让我跌进去的?
最后,两种猜想都存在共同的疑点——我是怎么回到店里的?
我心烦意乱,心想这里不该叫三渡镇,应该改叫僵渡镇,因为论是它的居民还是它本身,都正盘算着想要吃掉我的脑子!
等等……三渡镇?
我怔愣半晌,忽然记起“三渡镇”这个名称是从白刃那里听来的,只是当时我的注意力全在杜泠泠身上,也就忽略了这个别称。
我一直将这里称作永恒之乡,从没听说过永恒之乡还有这样一个别名,那“三渡镇”又是怎么回事,他们自己起的吗?
白刃,这匹妄图藏下尾巴的狼,此时更像只藏不住尾巴的狐狸。
我看向站在原地百聊赖到扣手的白刃,对他和杜泠泠的问题进行了短暂地考量,还是决定优先处理杜泠泠,便索性向白刃摆摆手,毫不客气地发出赶虫的声音:“嘁、嘁,出去出去,我赶时间。”
“你还是这么不客气。”面对我稍稍礼的驱赶,白刃那张脸上竟泛起了种楚楚可怜的委屈样。
我翻了个白眼,暗自说“谁会比你不客气”,推着白刃就往外走。
为了赶在剔除开始前搞清楚杜泠泠的问题,我准备再去昨晚找到的地方堵她。
白刃洞悉了我的心思,忍不住多嘴:“在生死间隙往返的人不会改变位置,昨晚我们不是都已经找到……”
他一怔,忽而咬住话的尾巴,不再吭声。
哼哼,露馅了吧?
“是吗?”虽然他的多嘴不在我的预想中,但我还是忍不住发出诡计得逞的冷笑:
“白刃,你不是没有尾巴吗?”
“啊哈哈……是啊,我怎么会有尾巴呢,哈哈……”白刃满脸心虚地挠着头:“你不是赶时间吗?我不打扰了。”
他尴尬地笑着,耳尖因心虚而泛红,一溜烟跑走了。
“慢走,狼先生。”我扬起微笑,微微欠身,朝他的背影鞠躬。
我在树林的边缘蹲到了杜泠泠,又再从塔玛戒指里取出一个灰白的茧。
这是昨天没来得及使用的蝴蝶。
蝴蝶已经幻化回茧的形态,它微微颤动,隐约可见有湖蓝的魔纹在茧壳上如若游鱼般游走。
茧壳发出微弱的光,光顺着缝隙蔓延,茧壳在光中舒展,再度化作一只湖蓝的蝶。
我曾在杜泠泠的低语里听见湾的名字,要想搞清楚杜泠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恐怕还是得优先找出湾。
我用力扬手,蝴蝶翩然而起。
与之前一样,不断有星光随蝶翼扇动而坠落,那些零碎的星光坠落在地,泛起一条莹莹的光路。
我们顺着光路前行,可那段光路延续了一段距离,突然毫预兆地消失了。
我心中颤动,难道湾先走一步,已经被永恒之乡自有的法则给剔除了?
时间有限,我法拿出别的策略,只好拉着杜泠泠继续跟上蝴蝶——蝶翼染上的颜色属于水元素,湾必然会在水元素汇集之地。
至少遗骸会在。
也如我所料,蝴蝶将我们一路引往湖边。
这片湖泊即为“星湖”,湖水映照天光,澄澈潋滟。
星湖如海广袤,一望际,可再想往远望去,也只能望见远处停滞于湖面的雾气。
虽然我正是从浓雾深处随魔女之舟而来,可要说雾的另一端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仿佛是迷惑万物的赫西弗格,将我的记忆也一同拖入了浓雾深处。
我没有在湖边看到湾或者遗骸,反而见到了很大一片海龙鳞之花。
蝴蝶停在海龙鳞之花的上空盘旋,而后动作猝不及防地凝滞,一头扎入湖水中,化开了。
“啊!”我没反应过来,怔愣了数秒才惊叫一声,松开杜泠泠,跑过去想把它捞起来。可惜太晚了,我可怜的蝴蝶已经化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那些银粉很贵重,但还好不是一次性的,可现在我看着这片澄澈的水,一想起昨日刚莫名其妙地接连两次损失了“桑珂的火”,现在又损失了一只蝴蝶,不免痛心——永恒之乡一定是和我的魔法有仇!
我不死心,找了个新的晶瓶,默声念动召回咒,从水中再盛起一小瓶水——尊敬的地之穆尔西德、水之温蒂伊莎啊,愿蝴蝶的灵魂(虽然没有)仍然在这瓶水里徘徊。
而这时,一直木偶般跟在我身后的杜泠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