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会晚一点回来,我想去晓雯的家乡看看。”我给妈妈发了信息。
妈妈知道我在部队最好的朋友是晓雯,但晓雯的死,我一直没有跟妈妈说。我一直坚持着弟弟的要求,把快乐的事和父母分享就好,不好的事情,告诉父母,只会因为能为力而让他们徒增悲伤。
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弟弟的手曾经受过很重的伤,但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起过。直到那次我意间看到他露出的疤痕,以为他在外边打架斗殴所致,他才不得已告诉了我实情。
他在做第一份工作的时候,因为一点小疏忽,其实坐下来商量一下很快就可以解决,但客户不知道是哪根筋搭了,上来就劈头盖脸的一顿破口大骂。一位刚入职的小同事就受不了故指责,回了几句。
客户居然掏出刀要去捅人家小姑娘,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自保,站在小姑娘身后的弟弟却本能的用手帮她挡了一下,鲜血直流。
后来保安赶来时,反应过来的其他男同事一起将客户按倒在地,交给了保安。
当时以为只是一个小伤,所以去楼下药店买了点止痛药和纱布,随便包扎了下,就投入到工作中。没想到伤口感染,发烧了好几天,去医院治疗,医生说再晚来几天,这只手估计要废掉。
那段时间真的是特别难熬,一边要跑去医院输液,一边还要对接工作,很多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还要被客户一通数落,工作业绩也因为身体的原因一路下滑。
那时候总在想:要不回家吧,等养好伤再重新工作。可现实哪有那么多让你矫情的机会,挫折来了,你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暂不管能不能打赢它,先与它交上手再说。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去照顾你啊。”我心疼的问他。
“你有自己的工作要忙,爸妈年纪大了,跟他们说只会让他们更担心,他们甚至会脑补得更加严重,还不如咬咬牙自己撑撑看,实在不行再另做打算。不过我想着,这点小伤不至于要我的命,所以也没必要兴师动众。从那以后,我就养成了跟你们只分享开心的事,难过的事我自己扛,没必要随时让你们体会一把能为力的挫败感。”弟弟云淡风轻的说。
“那那个女生后来有什么表示没?”我八卦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
“老姐,叫你不要一天只会看各种偶像剧,又脑补出一通了不是?”弟弟鄙视的说。
“我是说,有没有表示歉意,或者谢意,毕竟你帮他挡了一刀,算得上半个救命恩人了吧?”我继续嘴硬道。
“她给我带了好长时间的早餐,吃得我都胖了好多,但更进一步的想法我我拒绝了。从那之后,我也没再好意思吃人家早餐,于是又回请了她一顿大餐,表示感谢她的带餐之恩。”弟弟坦荡道。
“年轻人不谈恋爱岂不浪费光阴,况且你们还是同事,肯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我不惋惜道,感觉像失去了弟媳一般莫名失落。
“我那时穷得老鼠见了都想躲,怕白跑一趟,苍蝇见了都不敢落下来,怕我连它都不放过拿来当午餐。拿什么谈恋爱,让人家姑娘在最好的年纪跟着我喝西北风吗?”弟弟自嘲道。
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只好说:“你们男生的恋爱观和我们女生的确实不太一样。我谈恋爱只凭感觉,富裕或者贫穷都所谓,只要喜欢就好。”
“是吗?老姐,听说辛轩很有钱哦。我倒是觉得自己有能力的时候才配谈恋爱,否则都是浪费生命。”弟弟坚持道。
“我跟辛轩只能算朋友,而且他一个质检部门的职员,会有多少钱,找不到还没有我待遇好。”我坦诚道。
“谁跟你说他是质检员的,人家是霸道总裁好吗,名下公司都不知道有几家,妥妥的富二代,自己经商也很有一套,就是人有点古怪,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之觉得不好相处。”弟弟像一个侦察兵一样向我汇报了辛轩的情况。
我有点不敢相信,但这些消息从弟弟口中出来,不免增添了太多可信度,弟弟是个很执着的人,任何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太晚了老弟,早点休息,我得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赶紧结束了和弟弟的视频。
”OK,拜拜。“老弟发来了动画表情,结束了我们的谈话。
明天要出发去晓雯家了,要准备些什么呢?要坐很远的长途汽车,还要转两站,最后步行好几里山路,得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了。
我就背了一个书包,轻装上阵嘛,从早上五点钟从县城出发,终于在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到了晓雯的家乡。
如果不是这次来到这里,我不知道那么乐观开朗的晓雯,居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在砥砺前行。
晓雯的父母一共养育了四个孩子,大姐已经结婚,有了一儿一女,晓雯是老二,下面是一个弟弟,正在读高中,弟弟下面是妹妹,在乡镇上念小学,父亲常年卧床不起。
母亲每天早上四点左右起来喂牛,喂猪,做好一家人的早饭,自己带一点去田里干活,直到天逐渐黑时匆匆赶回来,一边做全家人的晚饭,一边喂猪,喂牛,照顾孩子的父亲。孩子也会把中午饭做好,送去给妈妈,晚饭又在妈妈回来之前做好,等妈妈回来便可以一起吃。
周末最小的孩子回来,晓雯的妈妈就可以一整天都在田里干活,孩子中午会照顾爸爸吃饭,如果不是周末,晓雯的母亲中午要赶回家给丈夫喂饭,等他吃完后,再去田里继续干活,一直到天黑才往家里赶。
牛每年都会下一个牛宝宝,卖了后用来给弟弟晓东交学费,养的猪是为了给妹妹晓静当学费的,而母亲花最多的精力栽种的庄稼是她们一家人的粮食和猪牛的粮食。
我们知道晓雯的家境贫穷,但没想到居然到了如此艰难的地步。
我脱掉外衣后,小心翼翼的脱下一件T恤,里边是我们几个舍友一起凑的八万块,我们在不训练的时候,抽空缝在了T恤里。这还是晓雯告诉我们的方法,因为在他们那根本没有取钱的地方,要取钱要去县城取,从县城回来要经过一大段山路,这山路时常有打劫的。
假如拎个包,打劫的立马就会把包里的钱全部抢走,晓雯说她的妈妈在她小时候就给她缝了一个小小的布包,用来装每个星期的生活费,这个小布包背在最里面,就算遇到打劫的也不怕,因为她的钱不在书包里。
庆幸的是,这么多年晓雯都没有遇到过打劫的,哪怕她一个人走了数次那条蜿蜿蜒蜒的山路。
她调侃说,估计是连盗贼都可怜我那一贫如洗的家,舍不得对我下手吧,毕竟就算下手,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啊,白忙活一场。
晓雯的母亲没料到我会来,所以她照顾完丈夫就去田里了,我问了好几个村民才找到她干活的地方。
我把T恤里的钱都交到她手中时,她拒绝了,她说上面已经给了很多了,不能再要你们的,你们的工资也就那么多,不能再让那么为难了。
我们四个舍友早已料到晓雯的家人会拒绝,但这毕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再三沟通晓雯的母亲仍然坚持不能收,我只好跟她说:“如果您现在不收,我待会悄悄放在您家里,到时候怕您找不到,总之我是怎么都会把钱放在您家里的,所以还是请您收下它。”
晓雯的母亲拗不过我,便含着泪收下了,哽咽着说:“我会让晓东和晓静永远记得你们的好,你们是好人呐,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们了。“晓雯的母亲边说边跪下了,怎么都拉不起,我也只好跟着她跪下来,她这才尴尬的扶着我起来。
晓雯的母亲担心我没有吃午饭,家里也没有什么菜,都是玉米饭就着自家腌制的泡菜随意的吃,怕对我招待不周,想着去院子里抓只鸡。我婉拒了,我想这鸡大概又是他们在艰难的时候,用来换钱渡过难关的,我又怎么忍心呢。
我说,我已经吃过午饭了,而且包里也带了零食,在路上又吃了点,根本不饿。
怕耽搁晓雯妈妈干活,也怕晓雯妈妈为我准备下午饭,于是就推辞说,要去晓静的学校看看晓静,看完晓静就回县城了,不用麻烦招呼我。
于是,从晓雯的家里出来,赶往晓静的学校。
正巧,晓静的班级在上体育课,老师把晓静叫过来跟我聊了会儿。
其实,如果我自己去找,我也能够很快在人群中找出晓静,她和晓雯可太像了,像双胞胎姐妹,只是晓静是缩小版的,晓雯是放大版的。
晓静说:“姐姐,你和我姐一样,也是特种兵吗?”
我如实回答:“是啊,我们还住在一间宿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