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整天,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它,等待终点的到来。
出于礼貌,我万难打断她,我得耐心听下去,虽然她让我片刻也没有感到轻松。
我缺乏悲伤的情感,抑或是快乐,缺乏对人更深的认识。
我准备从职业的角度看待她的悲伤,如同我成名之后不久就再也写不出令人满意的作品一样。
相对于那些更容易被招致忽视的快乐和平实,我更愿意采集痛苦的假面。
人们往往愿意窥探别人的痛苦,并急于向自己证明遭遇的不幸要比别人轻得多。
他们不知道痛苦的真相原本千篇一律,遑论多与少的区别。
当我渐渐觉得自己沦落成了一个不太称职的作家之后,我只好将兴趣落到了负责告诉他们如何识别痛苦的面貌或者踪迹上。
就算我描叙悲情的故事偏多,因我有意避开了痛苦的真相,因此能收获读者些许的同情。
我的作品还在市场上流行着,虽然早已失去昔日风华。
该死的酒精时常捉弄我的身体,我还得以酒为食。
我常常不胜酒力,所以更喜欢用温柔的饮料将它勾兑出果子酒的味道,从中寻找醉人的苦感和迷人的香味。
我沉迷于感受酒气在体内蒸腾带来的眩晕,就像仰头看着挂于山川高处的瀑布让人产生腾云驾雾的快感。我不愿看着它重重地落向地面,如同希望故事早该结束。
特别是在这安然的秋日,窗外浮云点点,空气中充满了太阳的金色,天空就像一只忘了眨动的美丽之眼时常能目送着我,带着逃离现实的勇气进入尽的美梦之中。
但是今天,我再也没有企图去摸索那只放在抽屉底部随手可得的水晶酒杯。
虽然它是那么明净而厚重,时时让我着迷,让我能像一个性瘾者张开手握着性感女人的臀。
她暗自向我投来偶尔的注目,我害怕被她猜透了心思。
我差点因为黄昏的温和沉睡过去。
“希望您,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她先用手挡住眼睛,然后难为情地抹去眼泪。
紧接着挺了挺身子,清了清嗓子,用祈求一样的眼神望着我,似乎才刚刚意识到自己过分的激动有失礼节。
她的情绪在顷刻间跌宕起伏,如火花一样闪烁不定。
我真希望她能安静地坐好,最好能快速让情绪安定下来,别再吞吞吐吐。和需要忍受她那莫名掀起的情感高潮相比,我倒更愿意看着她默默地流泪。
“如果她真如您所要表达的那样真切,我想这是件值得我们认真对待的事情!”我尽量以温和的态度盯着她的眼睛,微微将身子往前探出,将桌面早就准备好的素纸递到她的手中。
我只是将身子收回了一点点,这样就能在不知不觉中让她感到我们离得更近了些。
我喜欢用这种空间的距离变化迷惑别人,至少我时常认为这么做非常有效,尤其在我试图靠近一个已经对我放下防备的女人的时候。这也是我在夜场屡屡得手的原因之一。
我在宽慰她,我只需要她把故事讲得尽量如我心意。
她果然停止了流泪,跟随我的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表示一定会尽力做得让我满意。
或许她只是在捏造故事的过程中没有拿捏好分寸,在慌乱中被自己失控的情绪打动了。她的情绪依然混乱不堪,令人难以琢磨。
她所犯的这种过,我以前经常遇见。
我曾数次见证了这些杜撰故事的人的可怜。
他们为了得到我微薄的报酬,时常要先将自己引入情感的高坡,最后又不得不从谎言中坠落。落得法收场。
但我从来没有戳破他们的谎言,谎言有时比故事还要出奇。
我仅剩的那点名望已经不允许我在细微的情感失误中让他们对我失去信赖了。我强打精神。
但是,我压根还没有分辨清楚她到底是为表达什么而来,我就在刹那的恍惚中忘记了她一直在尽力想要表达的故事。
9月21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