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事务生意很好,专治各种不耐烦。
李俊杰的电话接二连三,这使老是走在拯救世界路上的我慌不择路。出租车刚从五一路转过一道弯,又让我掉转车头奔向另一个地点。
我说接到手的生意够多了,他说事务调查员都得有个好耐心。
我有一颗好耐心。我缺钱用,我的耐心像正午的阳光高高挂起。
我喘着粗气赶到了会面地点。
当时水面仍波光粼粼,风浪像裙纱一样轻轻抚着岸边,橘子洲亮丽新鲜。
一艘载满乘客的客轮在远处滑过水面。一排崭新的镀锡发亮的大桥扶栏就在它的头顶,亮闪闪的。
一个小孩朝着远处大喊,但被天空的清澈吞没了声音。
我在临窗的座位看着它们一阵出神,一脸赔笑的女服务员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弄醒我。
我回头,看到一个彪形老汉就站在眼前。
身高一米九,光秃秃的脑袋快顶着天花板。胸毛和体毛是硬朗的标志,但松垮的皮肉出卖了这幅扮相。如果少了酒糟鼻和咬着下巴说话的态度,算不上彪形大汉,只算得上老。
他俯视着我,抬起下巴对我扬了扬,拎过木凳,一屁股坐在还算宽敞的过道里。一块砖大的金戒指就摆在他的中指上。
我看着他的身段和老态,总在琢磨到底哪里不让我舒服。
“可怜巴巴的小家伙,你看上了哪个妞儿。”似乎是因为刚刚爬楼的缘故,脸上有些潮红。他用鼻孔塞土豆的声音对我说话。
我的身子往后缩,侥幸躲过他淬来的口水沫子。
“这大好天里,喝一杯?”他朝女服务员摆过头,差点将她撞倒,“来两杯像样的可乐加冰!”
女服务员下单,将点单抽出来小心扯断,看着我。
“我买单,我的小女孩!”老汉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钱,足足有五十张。从中间抽出一张,“我见惯了你们这群毛头孩子不务正业,急着想在人群中捞油水,所以没想着好好读书。换作我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是穷死也得在书里翻些宝贝出来。而不是急着当侍应生和调查员。”
他抬起一根手指头抹了一下嘴唇,像是要挠掉什么东西。可能是常常吊在嘴边的说教,也可能是一个老头对自己的忠告。但我什么都没看见。
女服务员急忙走开,留下我单独对付这个看上去并不好对付的老头。
“你刚毕业?”他问我。我老实点头。
“这是个冒险的行业,既不像律师,也不像警察。事务调查员尽干些不三不四的勾当。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有律师执照,但转行干了下线,缺钱还是急着搞钱?”他看了我一眼,露出古怪的笑容,然后抬起目光越过我,望着湘江从一排肃穆的高楼大厦中间穿过去。
“一件事情被掰开来说,听起来有些意思。可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事。”
“去当个正经的律师,别装得吊儿郎当的……”他仰起粗得不像话的脖子,这样好将目光更好地垂下来打量我。
我心怀忐忑地坐着,听他说话,听他一方面否定我秉持的工作,一方面又需要我提供帮助。一对相互不知底细还急需合作的主顾耐心讨论职业问题可真叫人难受。
“我们该回到正题上来!”我提醒他道。
他咳嗽了一声,用手摸了摸秃头,一脸挖苦。等他接过那杯冰可乐,大口喝下一半,挖苦消退了五成。
“我需要你尽快去一个地方,”不知他从哪个兜里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张地图。
这种地图很少见,张开来褪色严重,黄绿的颜色脏得一塌糊涂。不是城市地图,全是些简单的数字标记和等高线,地名蚂蚁大小,我估计着它来自上世纪80年代的野战特种连。
“这不是藏宝图,是军用地图,专用的,我只有这么一份,是我还在部队服役的时候留下的。”他伸出手指,用指甲轻轻地点在某个地点,我跟随看过去,看到一条河和一个像桥梁的标志。“就在这块地区。你该辞去手头所有的工作,去到这里。”
“你大概急着让我去炸毁这道桥梁?”我抬眼,亮出大半的白眼珠。
“差不多!”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根圆珠笔,围着桥梁的地方画一个圆圈。然后往后躺去,伸着脖子看着我。
“这一圈得多大?”我揶揄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