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没有忘记，只是他以为。

上官曦深刻记得距离上一次热泪已是十年之久，说不出的滋味。期待与不舍交集着，他哽咽说道：“阿程应该留京照顾您。”

老夫人释然笑着说道:“我原本打算跟你们一起走的，可我这把老骨头一身毛病，怕耽误你们行程，等我身体好些，我再跟上。”

老夫人把上官锦苼和上官锦程支走。对上官曦说:“昨日焕直与我道说皇帝病久已，这几日宫中太医院进出频繁，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怎么一回事。我们上官家自从老爷子去世后，我一个老妇人撑不起这个家，后来都是依仗太子府。且三分之二的净利都是进贡给了太子府。看似家大业大，实则都替他人做嫁衣。”

老夫人今天总忍不住叹气，“上官家即便是做到愧于心，也总有人揣测咱们是饕餮之徒。哪天新帝登基，不说新帝，有的是人看不惯上官家财势雄达的家业。说不定到时第一个拿咱们开刀。”

老夫人也是个有远见的人，知道树大招风，这几年她一直在转移、变卖家业。在京都的产业缩少了一半以上。

上官曦不解之谜总算知道了因由，这几年生意骤减，他又不好意思问母亲。

太子府也不是不知道，是默认这一切，他们更是会衡量利弊。如果到时上官家被人弹劾，于他们都是弊大于利。只能提前舍弃上官家这枚棋子。

老夫人叹道:“变数难测，为了万全，你们先行一步，我还有些事要善后。你们放心吧，太子府那边也不会为难我一个老妇人。我已禀报太子府，那边已默认。但如果现在这个家全走完，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就莫要让两个孩子知道这些，特别是阿程，权当让他陪笙儿散个心，便不会起疑。”

上官曦知道老夫人这么做是顾全大局的最合理安排，他略显声音沙哑，“娘，道了您十多年的娘，胜似亲生。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可否能让他们两个先走，我陪您留在京都。”

老夫人轻轻抹泪，“现是非常时期，你就听我的，我也舍不得你们啊，这些年你为上官家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若没变故，我倒是自私地想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提及让你回乡这件事。”老夫人多希望他们父子二人随着时间可以淡忘过去。

“哥，你怎么看，祖母显然还有事情瞒着我们俩。”上官锦程第一次看到奶奶脸色如此凝重，一家人都异常平静，令他不安起来。

上官锦苼内心波澜，朝廷风声他大概在市井有所耳闻，大致猜到奶奶的想法、做法。

上官家这几年依仗太子府，在商场上如鱼得水，皇宫的御品均出于上官家，甚至军事秘制也在其中。可想而知有多招人嫉妒，想扳倒上官家分一杯羹的人如过江之鲫。

眼下皇帝病重，哪天太子登位上官家必然会处于艰难的层面。虽然上官家与太子府有着一层不可告人的关系，可上官家依旧会沦为新帝整理朝纲、权势的头号牺牲品。还有一个就是上官家与七王爷有亲戚关系，这更危险。

太子即将上位，上官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狠准，断舍离。

太子府功成，上官家身退。

夜里，上官锦苼思绪万千，路上上官锦程见他状态不太好，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若地走回了房间。留下上官锦程懵然吐气。

这晚上官锦苼辗转难眠，起床穿好衣服想与父亲聊聊，可是开了的门最终还是关上，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跟父亲说什么。

躺下来后，突然又惊起，点了灯笼。

他没有去找父亲，而是来到了祖母的清风别院，刚好看到穆婆婆从屋里走了出来。

穆婆婆见他来，回屋里头打算跟老夫人招呼一声。

上官锦苼拉住穆婆婆做嘘声，示意不用打扰老夫人。

屋里的老夫人耳朵倒是灵敏，她听到有沉闷的脚步声。朦胧的纱帘映有一身修长的影子。她猜是上官锦苼，因为如果是上官锦程早就咋呼呼进来了，问道：“是笙儿吗？进来吧，还没入睡呢？穆姐点灯。”

没等到穆婆婆点灯，自个儿摸着黑坐在了床边，生怕来人觉得扰了她，不进来。

上官锦苼过意不去，说道:“祖母，扰您睡意了，明儿我再来与您请安说说话吧！”

老夫人把暖炉揣入上官锦苼的手里，笑道，“睡不着是不，陪祖母聊聊。唉~人老了也是晚晚的都没睡意，正好笙儿来了解解闷。”

他知道奶奶故意这么说的，平日里这个时候她早已入睡。只是今晚特殊，大家都没睡意。

刚刚他外头顾虑着进还是不进去，怕打扰到祖母歇息。

老夫人满脸宠溺看着上官锦苼，“你也睡不着吧，其实你这么聪明，什么事儿都应该捋清了吧，是因为担心我吧？放心吧，别看祖母老妇人儿还七老八十了，遇事可是顶着半边天儿呢。”

上官锦苼哪里不知道老夫人的厉害，只是心疼她理应儿孙绕膝的年纪，却要迫不得已分居两地。

老夫人特懂上官锦苼，总把他想说的想问的都娓娓道来。他们之间默契度不因年龄产生代沟，

“笙儿，同你说个事儿，明个儿约安家丫头好好劝劝。她倒是消息灵通的，今早来询问你们回渝州的事儿。我实话相告，没想到那丫头说什么也要与你同行共赴渝州。碍于情面我应许下来了。你也见过安家丫头特执拗缠人，我拗不过她，除非她自个儿放弃，不然可没人阻拦得了她。这小丫头倒是痴情……”

老夫人说了很多，多希望安家丫头能入上官锦苼眼，她的活泼开朗或许能渲染上官锦苼的沉闷。

但老夫人也明白，他郁结不解，不会有心思想这些事。“不过安家丫头真的很好，笙儿可有动心，如若有，可不能失良人。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让祖母心疼。”

来到上官家十年，即使她给笙儿的爱多过上官锦程，都没能抹平他儿时的伤。老夫人也时常叮嘱上官曦多关心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