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墨绿色的列车缓缓驶入终点站“擎布站”,骆轻舟这趟发生了一些小插曲的旅途正式结束。
两名朝气蓬勃的青年拖着拉杆箱在清晨中走下列车,站在了擎布市的土地上。
天边,一轮旭日正在冉冉升起。
拖着拉杆箱离开火车站,童勋挂断了从下车开始就一直讲个不停的电话,然后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
“那什么,轻舟,我本来打算跟擎布市特情办先电话汇报一下,等把你送到镇狱司的渡口再回来配合他们调查,可是这边的冯都尉非要我亲自过去一趟……”
特情办,全称特别情况办事处,是镇狱司如今在鸿国的对外称呼。路上的时候童勋悄悄跟骆轻舟普及了一些基础常识,所以现在也不用多做解释。
“理解理解,”青年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把渡口的地址给我,我自己去就行了呗,我又不是小孩了。”
“那倒不用,刚好有个熟人来擎布送人,他带你去就行。”
说着,童勋抬高手臂挥了挥手,顺着他面朝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青灰色僧衣,顶着颗锃亮大光头的小和尚正从远处走来。
那和尚走到两人跟前,先是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才分别跟童勋和骆轻舟握了握手。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小和尚的皮肤很白净,丝毫看不出常年生活在高原地区的痕迹,而且年龄不大,看起来也就30出头的样子。
一双眼睛总是笑眯眯的,耳垂很大,看起来就很和善、很容易亲近的样子。
“小禅师,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骆轻舟,我大学里的好哥们。”童勋说完,又转头看向骆轻舟,“轻舟,小禅师住的立泉寺就在仰篙县,他会带你去县里的邮局,你二姨就在邮局等你呢。”
说完,还冲骆轻舟眨了眨眼。
骆轻舟也明白,世人皆知有特情办这么个组织,但却不知其代表的是镇狱司。
当下,他也就顺着童勋的话说了下去:“嗯,我就是过来找我二姨玩两天,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只不过要麻烦这位……小禅师了。”
“阿弥陀佛。”小禅师笑眯眯地颂了句佛号,“骆施主既是童施主的朋友,那就是贫僧的朋友,只不过是顺路而为的小事,谈何麻烦。”
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就是说话文绉绉的,倒是个妙人。
见到陌生人的紧张感消散了一些,骆轻舟挥手与童勋告别,跟着小禅师来到了火车站附近的长途汽车站。两人很快就买好了车票,登上了前往仰篙县的大巴车相邻而坐。
小禅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掏出张发面饼,撕了一半递给骆轻舟:“施主还没吃早饭吧?”
骆轻舟接过发面饼咬了一口,口感还不,就是有点噎,于是从背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小禅师:“还没请教……”
“贫僧法号净缘,不过因为早年间拜入立泉寺了空禅师门下,所以大家都叫贫僧小禅师。”小禅师笑眯眯地解释道。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巴车缓缓驶出车站,驶入了苍兰高原一望际的草原中。
因为海拔高的缘故,这里的天空格外湛蓝,铺开的绿草中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一直延伸到极远处如黛色绸缎般起伏的丘陵,然后与碧空融为一体。
不时能看到骑着马放牧羊群的牧羊人,挥舞着长长的鞭子策马疾奔。
自从火车上那惊魂一夜之后,一直紧绷的神经和忐忑的情绪,似乎被这广阔的景色洗涤了一番。骆轻舟抱着背包,抚摸着背包上挂着的那个毛绒小猫玩偶,不多时就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仰篙县在几十公里外,巴士摇摇晃晃地开了一个多小时,这才缓缓驶入仰篙县的汽车站。
骆轻舟是被小禅师叫醒的,他跟在小禅师身后,打着哈欠走下车,一阵微风吹过,叫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紧裹了裹身上的黑色外套。
虽然现在正是八月的盛夏,但仰篙县地处高原,现在又是清晨,所以气温还是有些低的,不少当地人也都穿着外套。倒是小禅师,看似白白嫩嫩的,体格却意外的好,只穿着件单薄的僧衣,似乎也没觉得冷。
“邮局离车站不远,大概十几分钟就能走到。”
帮骆轻舟从大巴车侧边拿出拉杆箱后,小禅师在头前带路,领着青年离开了长途汽车站。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小禅师打招呼,看起来都热情和善,还有一位大妈从自己的摊位上抓了一把拇指大小的黑色果子,硬塞给他们俩。
看着手中状似蓝莓、但比蓝莓小了一圈的果子,骆轻舟不由得好奇问道:“小禅师,这一路上我看到好多摊位都在卖这种果子,可我在别处好像从没见过。”
“贫僧也不知道这果子学名是什么,不过在我们这叫黑菩提,”小禅师将那一把果子都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很爱吃,不过贫僧总是吃不惯。”
看起来是这里的特产了。
心中这样想着,骆轻舟捏起一颗黑菩提,就向口中送去,只是在果实马上要接触到嘴唇的时候,一阵莫名的心悸突然涌上心头,他几乎是本能地转过头,向右侧的街道上望去。
清晨的街道上,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有卖早点的,有卖蔬菜的,有卖羊肉的……
骆轻舟的视线扫过羊肉摊,突然发现一只通体纯黑的消瘦山羊,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黑菩提,而这只羊的头上,似乎长着不止一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