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不远处的月亮门，楚玥看见了霸凌场景。

足足七八个或高或壮的内侍，正不遗余力殴打着那抱着脑袋蜷缩在地的小身影。

楚玥脚尖顿住。

一步之遥，是个沾满尘土枯叶的馒头。

而因着众人到来霸凌内侍们停手，被打的小身影匍匐靠近，捡起来就要往嘴里喂去。

“别吃！”楚玥心头一梗，急忙去阻止。

手腕被握住，那被霸凌的苦主木然抬眼。

消瘦小脸青紫交，狼狈到辨不出容貌。

一侧耳朵根撕裂，正吧嗒吧嗒滴着血，血落在肩胛那大片烫伤疤痕上，像是雏菊被晕染出了花蕊。

楚玥：“……”

她收回视线，顺着瘦骨嶙峋的手腕上移，看向那只紧紧抓着脏馒头的手。

伤痕累累的手背，好几处皮肉交着，露出底下血红肌理。

楚玥压下眼底的复杂神色，哑声问道：“……疼么？”

那孩子惊慌地像只兔子，本能想要挣脱，却在看见楚玥眼中不作假的关切时，像是被雷劈到似的愣住。

而后，缓缓摇头。

甚至为了回应楚玥，还艰难地咧嘴笑了笑。

这一笑，干燥的唇面瞬间龟裂，丝丝密密的血痕好似胭脂般溢开。

楚玥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自诩‘命苦的工具人’，可至少她能以长公主身份享尽荣华，甚至悠闲自在的去思索对策，却不知竟有人比她更受煎熬。

譬如眼前的半大孩子模样的小内侍，被这般欺负的缘由，竟是一块馒头。

还是块硬邦邦的杂粮馒头。

此时此刻，楚玥听不到竹姑姑训斥那些内侍的声音，也看不见内侍们惊慌行礼认罪的场景。

她吸了吸鼻子，仰头收回泪意，缓缓起身时松手改为伸手状。

“一个馒头，换你一次报仇的机会，你愿意么？”

脏馒头正要入手，那小内侍却觉得不妥，愣是从怀中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帕子包住馒头，这才忐忑地放在楚玥手心。

楚玥握着手帕上的馒头，侧过身看向竹姑姑。

“殿下，婢子已经查问清楚，这几位都是柳昭容所居卿宁斋的宫人。”

“那位被打的小内侍名唤阿齐，因着生了哑疾，不讨柳昭容喜欢。”

“上行下效，底下人便越发苛待阿齐，先前时不时教训一番，后来更是故意不给吃喝，等到阿齐忍不住偷吃时，再借机进行殴打。”

竹姑姑声音板正，可那眼神里的冷厉却不加掩饰。

都是宫里长大的，谁没有那些难熬的过去，可眼前这个阿齐小内侍，也确实太悲苦凄凉了些。

竹姑姑微微侧目，眉心不自觉蹙起。

眼下是仲秋，然那阿齐身上衣裳又短又薄，分明是夏时旧裳，这宫里人心诡谲，那些为了讨主子欢心的下人，自是变本加厉虐待阿齐。

被叫到名字的时候，那小内侍眼神有些慌乱，捏着袖口苦涩垂下头去。

却在片刻之后，猛然抬起头来。

因为身旁那贵人道：“阿齐，去打回来，别怕，我给你撑腰！”

于是单薄孱弱的小内侍，直到确认没有被戏耍后，这才咬牙奋力起身，一瘸一拐着去‘有仇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