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桑梓!”
一道声音将方眯了会儿的莫文裳惊醒,关切地看向床上那人,这是又做噩梦了?
似乎因为噩梦,陆北阳握手的力气出奇的大,莫文裳明显的感觉到了痛楚。
莫文裳想起以前慈安在自己生病难受睡不着时的做法,她抬起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轻轻柔柔地隔着被褥一下一下地拍着男孩的肩部。
果然有效果,男孩皱起的眉梢一点一点的平缓下了。
莫文裳面上亦是带上了欣慰的笑颜,随即想起了今晚的事,神色一凉,事情打听清楚了,姬家的小公子姬俐,姬家啊……
她看向身旁的人。
“姬家,羌朝第一世家,权势滔天,北阳,你如此聪慧,有些事该明白的。”
……
三日后,陆北阳醒了,只是还下不了床,醒后,他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莫文裳,眼中含着微末的光亮,第一个问的是桑梓,可知道他走了的时候,那光亮也跟着走了。
再过两日,他强拖着身体要起来给老汉送最后一程,他为老汉选了一绿草如茵处。
莫文裳一身白衣,静静地看着前面跪在墓碑前,亦是一身白衣的陆北阳,碑上刻的是“桑梓之墓,子,陆北阳留”。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竟下起了毛毛细雨,看来,春天真的来了。
莫文裳走近男孩,将他搂入怀中,心疼道:“不必强撑,哭一次也好,这里只有桑梓,和夫子。”
是的,自带回男孩后她就未见他哭过,病时不管,可病好了以后呢?
女子这话终于将男孩的那层薄薄的伪装打破。
春雨之下,一个瘦削的身影抱着一个纤瘦的身姿不管不顾的痛哭了起来,手心攥紧了这身姿的衣袖,哭了好久好久。
自那次葬礼之后,莫文裳向北棠书院院长道明,自己打算收养陆北阳,他的学费由自己一并承担,院长也并非不通情打理之人,更何况他挺看好北阳那孩子的,于是北棠书院学堂内终于有了男孩的一个位置。
回学院的前一天上午,莫文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男孩。
陆北阳:“学生多谢夫子,学生以回报,若将来有所建树,定不忘报夫子之恩。”
莫文裳:“有你这句话,我如今做的一切也算值得。”
她这样回复他,是因为她知道这个答案对他才是最好的,若是说不求回报,那是同情?还是怜悯?想必他心里定会不好受。
“北阳,你当真不随我回宣阁一同住?”
这件事萦绕在莫文裳心里许久了,自己提过,可他不愿。
陆北阳:“夫子,学生自己能洗衣,能做饭,能制笔赚钱,所以,就让学生继续住在这里吧。”
“好吧,那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谢过夫子。”
“行了,那我先走了,明日记得来学堂,你已经不用再站在外面了。”
“是。”
莫文裳站起身,正要走出木门。
“夫子!”
莫文裳转头,“怎么了?”
陆北阳:“学生……若是报官可有用?”
他难道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若是不知,那日知道桑梓已经走了的时候就该去报官了,只是他自己也明白那是用的,不仅用,甚至有可能官官相护,被斩草除根。
莫文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北阳你聪慧伶俐,很有天分,将来定能入朝为官,步步高升,到时再亲自将那些恶徒绳之以法如何?”
这不直接的回答是女子能想到的最好的,但男孩会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