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
“小真啊,你说你,毕业都三年了,隔壁老宋的儿子和你同岁,人家没上几年学,现在都已经混成小老板了,你天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没点儿出息,你妈妈我在小区里进去出来都让人指指点点,说我家养了个啃老的好大儿啊。”
伊衍真的母亲站在他的房间门口,大声数落着伊衍真。
她今年五十出头,保养的还算不,一头过耳的卷发染成深栗色,脸上虽然有些岁月的痕迹,但皮肤白净,五官清秀,能看出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儿。
“嗯。”伊衍真坐在电脑前,麻木地看着屏幕,随口答应。
实际上他并没有打开游戏,但他还是在漫目的的敲打着键盘和鼠标。
他只是在找点事情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闲。
门外又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听你妈的话,别老蹲在家里玩你那破电脑,去,到楼底下传达室,把我给你妈网购的东西抱上来。大小伙子一天到头不见光不晒太阳,白的像个大姑娘。嘿,你别说,这孩子皮肤随你,恁白。”
“嗯。”伊衍真站起身来,向家门外走去,不多说一个字。
他和母亲已经很多年都没话讲了。
至于那个男人,他名义上的继父,赵凯,只不过是个和他毫关系、因为母亲二婚才住进了他家里的一个陌生人。
走出家门,映入眼帘的是老旧小区特有的逼仄楼道,楼道每一寸墙面都已经看不出原本洁白腻子的颜色,灰色黄色的污渍,痰迹,小孩子练习飞腿留下的鞋印,还有把这些痕迹覆盖的“开锁、通下水道、回收旧电器”的各类小广告。
这栋鸽子笼一样狭窄的五层老居民楼,原本属于这城市里一个地位颇高、收益丰厚的单位,也是伊衍真过世父亲曾经工作的单位。
但随着时间的潮汐涌动,这里历经诸多巨变,被时代的车轮毫不留情面的碾压成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伊衍真把自己的连帽衫的兜帽扣在头上,拉紧两侧的系带。兜帽像宇航员的头盔一样,紧紧裹住他的脑袋,带给伊衍真一丝虚的安全感。
“哟,这不是小真吗?好久没见你了,还在这儿和你妈住一起么?要不说还是你妈有福,不像我家儿子天天忙工作不着家…”
可惜,兜帽脆弱的防御力根本抵挡不住路上遇到的大妈的精神攻击。
伊衍真试图朝从小就认识的大妈挤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阿姨好。”
他把头埋低,象征性地做了问候,然后快步冲向单元门外。这栋老式单位宿舍楼,被红砖垒成的院墙围起,气氛仿佛定格在了三十年前。
一面重新刷过好几遍漆、却依旧遮不住锈迹的大铁门和门后那破旧的红砖小传达室,就仿佛是遮挡时间流动的神奇结界。
大门内,灰色的粗糙水泥地面,因年久失修而破烂不堪,坑坑洼洼如同月球表面。
大门外,崭新的柏油路像是在讥讽立在路旁的这栋陈旧的建筑,散发出刺鼻而新鲜的沥青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