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响,他走到桌案后头坐下,打开手中那张已经被他捏皱了的纸,陷入了沉思。
孙鹤,天荣十年贡生,中举后被外放至连州做了一个地方小官。此人十分擅于钻营,出手阔绰,且他跟着上司办事从不问对,只将上头交代的事儿办的妥妥帖帖,很快成了连州知府的心腹。
一日,连州知府上京向吏部述职,将孙鹤带在了身边。张毫均便相中了这个心思缜密、办事稳当的年轻人。
没过多久,孙鹤凭借“出色”的政绩,从连州调职回京,成了吏部司郎中。
这些年,孙鹤确实帮着他做了许多事,替他赚了不少银子,他也很是满意。
原以为事情会一直这么顺利地进行下去,却没想到前段时日孙鹤突然找上门来向他要银子,说了欠了赌债。
他给了两次,也劝说他不要再赌,可收效甚微,孙鹤依旧三番五次的上门来,还要挟他说若是不给就将他们所行之事抖搂出来。
正当他烦躁之际,方才的蒙面人突然找上他,说是可以替他解决这个麻烦,他深知找上门来的没有好事,对蒙面人说的话不置可否便打发了他。
只是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孙鹤身亡的消息。
他又惊又喜,惊的是那个蒙面人竟然能毫顾忌地杀了一个朝廷命官,喜的是孙鹤死了那他们所行之事便死对证了。
可方才,蒙面人却说孙鹤竟还留下了账本。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可他赌不起啊。万一此事传了出去,他丢了官还算是小事,还可能落得一个扰乱朝纲之罪,性命难保啊。
如此想着,他招来几个心腹,嘱咐他们暗中跟着那个蒙面人,务必将账本找到,并且斩草除根!
……
天气渐渐地炎热了起来,只有在早晚才有一丝凉意。
祁柒做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的是一只白玉花托镶红玛瑙梅花簪。
这支发簪是接风宴结束后三哥交给他的,说是太子殿下知晓她刚刚回京,送与她的礼物。
照理来说,她的爹爹是朝廷重臣,三哥又是追随太子左右,殿下赏赐她这个朝臣之女以示皇室恩典也属正常,可怪就怪在若是以朝廷之名的赏赐应是从内务府拨出来,打上宫廷的烙印才是,可她手中的发簪分明就是殿下的私物,也就说是殿下以己之名私下赠与她的。
祁柒握着这支发簪,手指轻轻地抚上花瓣。这枝梅花所用白玉清亮剔透,玛瑙鲜亮璀璨,一看便知绝非凡品。他竟还记得自己么?
她抬头看向窗外的幽幽草地,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儿来。那个时候,她时常随着娘亲入宫。
听娘亲说,皇后娘娘不是京城人,娘亲是她在京中唯一的好友,因此身在深宫的娘娘常常会召她入宫陪伴。
其实,她不太喜欢那个地方,虽然那儿很大,红墙绿瓦雕栏玉砌,甚是巍峨华丽。可那高耸的宫墙,长长的宫道以及悄声息的宫人却让她觉得很是拘束。
但宫里也有她喜欢的地方。那儿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很活泼好动每次她一进宫来,小女孩儿总是远远就喊着“小柒”,然后朝她飞奔而来,一下子就抱住她,若不是她跟着爹娘学些武艺,怕是得被她撞飞了。
她会带着她在宫里头奔跑,到处充斥着她清脆的笑声。有了她在身边,周围沉闷的环境都变的欢快起来了。
她记得小女孩说虽然她是长公主,身份尊贵,可她在宫中很是趣,除了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就没有人真心对她好了,所以她小柒就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她们要一起长大。
还有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哥哥,比府中的哥哥们长的还要好看的小哥哥,就是小女孩口中的太子哥哥了。
小哥哥每次看见她,总是笑意融融的,他会牵着她穿过冷飕飕的宫道。她记得,那个小哥哥的手心很暖,一直暖到她心里去了。
可是后来,她走的匆忙,也没有来得及和他们告个别,想必他们会怪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