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海葬有一个非常大的隐忧,就是救生筏本来就是动力顺水漂流,尸体抛下去后也并不会立刻沉到水底去,顺带着会被海浪裹挟着漂很远。如果尸体的血腥味引来鲨鱼,很难保证不会对救生筏也产生兴趣,但与其被尸臭熏得要死和感染病毒,只得两害相权取其轻,祈祷鲨鱼并不会立刻盯上我们。
观察留意了一会,发现跟我们相比,尸身的浮力还是有比较大的差距,逐渐就把它甩在了身后,浮沉间慢慢再也看不到了。
我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下来,毕竟若一同漂浮,早晚会引来鲨鱼围攻,没有淹死在大海里,却葬身在鲨鱼嘴里,那更是生不如死的恐怖画面。
救生舱原先的配额应急食品很快就被几副辘辘饥肠消灭得一干二净,连残渣都没舍得浪费,精细地收集起来也一并吃掉了。时间久了,愈发的饥渴难耐。淡水还可以通过淡化装置勉强维持,但食物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慢慢地,谁的脸色都不好看,呈现出长期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的症状出来。
廖思佳和朱梦琪相对就更惨一些,身材苗条的坏处就是她们通常比胖子的代谢率更高,需要更多的能量来维持正常生命活动和运动,因此她们可能需要更频繁地进食并摄入更多的卡路里,以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
但现况明显满足不了这样的需求,再加上女生本来体质就偏弱,这会儿两个人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神采,变成了两只蔫蔫的病猫。
阿强处于正快速发育身体的关键时期,过了几天吃不饱穿不暖休息不好的日子,也长出了黑眼圈,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活脱脱一个难民形象,不过幸好年轻,底子好,一时半会倒比其他人显得还更有活力一些。
芬姐还没有完全从丧夫丧女的悲痛中走出来,胃口也不好,脸蛋显得更加瘦削。
由于没有镜子,我也不知道自己邋遢成什么鬼样,不过摸摸自己满脸的胡渣,就知道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大家都饿得有点儿发慌,廖思佳和朱梦琪甚至眼神发亮地盯着我的背包,口水都差点要流出来。搞得我背后不断升腾起鸡皮疙瘩,想着再不分点食物下去,估计自己能被迅速生吞活剥了不可。
虽然我们脚下就是渔获资源丰富的大海,但目前缺少火和餐具的情况下,谁也不想去抱着一条鱼生啃,这个时候可不比三文鱼刺身。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有人想着直接拿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往嘴里塞。
资源匮乏的时期,谁占有不可再生资源的所有权和处置权,谁就相当于拥有财富和权力,而我目前就恰恰依靠背包扮演了这样的角色,其他人不得不乖乖地接受我的定量定点分配,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尽量延长食物的消耗时长,拖到被救援。
实在想象不到如果没有这个背包,饿的饥肠辘辘、两眼昏花的几个人聚在一起,会发生怎样的人间惨剧。
首先大概率要减员,毕竟五个人吃饭和两三个人吃饭,所需的量绝对不一样。但每个人都是一条生命,减谁不减谁,都是个致命难题。
其次,仅仅想想就不寒而栗甚至犯恶心的可能性后果就是:如果人类饿到极致,会不会真的像某些电影情节里演的那样——人食人?!
2012年李安执导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在幻想层面,鬣狗杀了猩猩,老虎杀了鬣狗,但很快鬣狗、斑马和猩猩的尸体全都消失了,为什么?因为全都被老虎吃掉了。投射到现实层面就是,厨师杀了母亲,派杀了厨师,然后面临生死的派吃掉了水手的剩余部分和厨师,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母亲的尸体……
如果影视作品有夸张和艺术加工成分存在的话,现实中却也不乏这样的先例。1884年,“木犀草”号沉没,4名船员被困在南大西洋,除了3名船员,还有一个名叫理查德·帕克的17岁男仆。在茫茫的海上漂流中,3名成年船员杀死了孤儿理查德·帕克,分食了他的肉,因此得以生还。这起影响深远的刑事案件,甚至最终确立了一个普通法的先例——危急状态法构成对谋杀指控的合理抗辩。
当你面临食物困绝的极端境地时,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吃人肉续命吗?人性的理智、同类不相食的理念,同兽性的残忍和为了活命不择手段不考虑后果的本能,会是怎样的激烈交锋?没有达到那个处境,身处忧虑的空调房里、美食饱腹、华衣附身的人,任何虚的构想和假设都是徒劳。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人性,有时候实在经不起考验。
……
在没有对标、没有参照物的茫茫大海上,人很容易就失去了时间观念和方向感。根本就不知道漂泊了多久,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别提具体是哪个经纬度,就这么漫目地的随浪漂浮。
当然,随时随地远眺的工作是必须有人轮流要做的,毕竟若能发现过路的船只,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惜大海的边际远远超出想象,什么叫“沧海一粟”,我现在感觉这艘救生筏连同我们几个人一起,可能就只是那颗相对渺小到极致的“粟”。
太阳又一次逐渐下沉,光线明显减弱许多,食物逐渐所剩几,大家都饿得身体发虚脑袋发懵,虽然不至于饿死,但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一下。
年富力强的小伙子阿强比大家稍微好一点点,趴在救生筏出入口处,一边远眺,一边尝试钓鱼。
突然,阿强指着前方,张着嘴巴,喉咙里发从出嗬嗬的声音,满脸涨红,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