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想到在十六层电梯分开后还不到半小时,居然又在酒店大堂碰上,眼珠子一个比一个瞪得大,说出口的话也是一个比一个直接。
“向小姐不是明天要上班,早就该回家了吗?”沈之航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向久恩留。
“沈大明星怎么就花了半小时不到?”向久恩方才在哥哥面前找的借口被沈之航情戳破后,她也把内心对沈之航的嫌弃直白地说了出来。
明明只见过两面,却不知道为何,彼此之间的竟然像有什么仇怨一样,说话夹枪带棒。
沈之航语:“什么叫我就花了半小时不到?”
向久恩腹诽,这话还能怎么再说明白?怎么着她也是当过两年小学老师的人,难不成真要在酒店大堂跟一个不过见过两面的男人讨论他方才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想到这里,向久恩不再理会沈之航的追问,跟酒店甜品屋的服务生指了指冰柜中的那块拿破仑蛋糕:“麻烦帮我包起来。”
沈之航指了指同样的位置:“麻烦,我也要一个。”
服务生略微为难地对沈之航说:“先生,不好意思,这个拿破仑今天就剩最后一个了。”说罢,服务生又把眼神投递给了向久恩。暗示得很明显:就是你身边这位女士买走了最后一个。
高级酒店的甜品屋向来是以保障食物的新鲜口感为首要原则的,这家甜品屋每天只做八十个经典款拿破仑,没了就是没了。沈之航有些烦扰地又看了一眼冰柜——今天的甜品基本都卖光了,只剩一个栗子口味的蒙布朗孤零零地站在冰柜的第二排。
可沈之航不爱吃栗子。只得叹了口气:“那算了。”
向久恩得意地立马掏出手机支付了八十八块钱,双手从服务生手中接过装拿破仑的蛋糕盒,紧着嗓子说:“谢谢你呀,我真是今天最幸运的人。”
面对着另一位男客人低沉的气压,服务生怎么也法轻松地附和女顾客的快乐,只能加快了用毛巾擦冰柜的速度,祈祷着眼前这两位看起来就要掐架的客人能尽快消失在他的工作领地。
沈之航被向久恩那句话气到内伤,转身就走。可走了没两步,又顿住了脚步,扭头回来,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向久恩:“向小姐,我们之间,有仇吗?”
向久恩伶牙俐齿,平日里遇上不对付的人,向来是只肯嘴硬不肯服软的。但了解她的人也知道,她吃软不吃硬——这沈之航冷不丁地,极其真诚地提问,倒让向久恩不知所措了。大脑飞速运转着沈之航这样虚与委蛇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她警觉地双手握住蛋糕盒:“没有啊。”
沈之航不信:“真没有?”
不过一个来回对话的时间,向久恩就找回了平日里牙尖嘴利的状态:“沈大明星不会是平日里好话听多了,冷不丁遇上我这样的,就怀疑人生了吧?”
沈之航气绝,这回转身离去的身影十分决绝。
向久恩慢吞吞地走在后面,见他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这才一阵捶胸顿足:“啊啊啊啊啊!我怎么会一个脑热就买了这么贵的拿破仑!小象啊小象,你,你糊涂啊!”
原本沈之航下午在北京办公室就和劳庄说了再见,可经纪人劳庄实在不放心,吃过晚饭还是来接沈之航。这会儿就在沈之航的商务车里坐着,神色紧张地拉着自己胸前的安全带,眉头紧皱地问:“怎么样,今天还顺利吗?”
沈之航拉开自己的口罩,露出极臭的脸色。
劳庄见了赶忙把放在座椅旁边的气泡水拧开来递给他:“她说什么了?来来来,喝口水先。”
沈之航接过绿色的玻璃瓶,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还能说什么,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我第一次听人叫我‘沈大明星’,真够阴阳怪气的。”
劳庄的血压噌地就上涨了:“不是,这人怎么能这样?每年都来要钱,要钱的还敢这么横?真是给她脸了。”
沈之航接着喝水,很快把一玻璃瓶的气泡水喝光了,说话也没过脑子:“是啊。”
“那你这回给了多少?”
“啊?给什么?”沈之航不明白劳庄的问题,“我还给她?她把最后一块拿破仑都买走了,我还要给她什么。”
“啊?什么拿破仑?”劳庄不明白沈之航的反应。
真是鸡同鸭讲,你说前门楼子,我说胯骨轴子。沈之航的大脑终于转动了一瞬,想起来,劳庄问的压根不是向久恩,而是十年如一日缠着他的麻烦精:“没事,我刚才以为你在说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怎么还有另一个人?”劳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刚饭局上遇上的,一小姑娘。”沈好巧不巧,沈之航偏头望向窗外的时候,又看着了他嘴里提到的这个人。
向久恩今天穿的是休闲套装,上半身是浅色吊带外套一件白黄条纹的衬衫,下半身则是同色系的百慕大短裤,宽宽的裤腿下露出两条又白又直的腿。她提着那盒拿破仑,挂着一副有线耳机正在往街口走。
商务保姆车堵在大马路上,她靠着一双脚倒是走得挺快,不一会儿功夫,她的身影就钻进了地铁站里。
这年头,用有线耳机的人不多了。
饭桌上的求人的那方敢阴阳怪气主座的人,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