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清心头一时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眼前这个丫头,也许有自己的私心,但是至少现在在她的眼睛里,有些许焦急,是当真为了她穆如清。
罢了,梦中之事,终究是尚未发生,她今日想办法断了这亲事,将来,素影也许也并不会变成梦中那样。
想到这儿,穆如清反手覆在了素影手上,轻轻笑道:“其实断了这婚约,于我于太子都不是坏事,我从来都不是个贤良的女子,上次我与令仪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进了门,通房侍妾是一个也不能再进的,但太子贵为储君,又怎会心甘情愿任我摆布?所以,我若嫁过去,不是他堵心便是我不快,倒不如如今这般。”
穆如清一番话,仿佛是在安慰素影,其实也是在敲打她。倘若穆如亦进了东宫,于情于理,素影都是再可能进东宫的,如果她因此办了什么糊涂事,可就不大好了,所以穆如清将话摆在了明面上告诉她——纵然我做了太子妃,你也是不可能成为通房的,所以,死了这条心吧。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卫浩初终于醒转了过来,彼时穆如清正坐在桌前用手撑着头小憩。
“览月。”卫浩初的声音由于呛多了水,有微微的嘶哑。
先反应过来的是素影,她见卫浩初正撑着微微起身,惊喜道:“太子殿下醒了?!”说着就想上去扶他。
卫浩初见素影莽撞的就要来扶自己,登时蹙了眉,道:“放肆!”
素影这才仿佛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讪讪的收回了手,转身正准备叫穆如清,却见穆如清已睁开了眼睛站起来,素影一时觉得有些难堪。
穆如清却对她的行为恍如未见,径自端了杯茶走到了卫浩初榻前,道:“你醒了?喉咙还痛么?太医说你呛多了水,快润润嗓子罢。”
穆如清将茶盏递过去,卫浩初却不接,只伸了头去就着穆如清的手喝。穆如清微微一笑,由着他去。
待他喝完了茶,穆如清才扶他躺下,对素影道:“去请太医,还有,把二姑娘也请过来罢。”
素影不敢再多话,点了点头便去了。只剩下卫浩初有些不自在的莫名其妙:“请穆二姑娘做什么?”
穆如清垂了眼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晌才颇有些落寞似得道:“此事原也该先知会殿下,今日太子殿下落水,是我二妹不顾性命跳入水中将殿下救起,却也因此,我二妹与殿下有了肌肤之亲,将来婚嫁有虞,身为长姐,览月怎能弃妹妹终身大事不顾?是以,览月只能奏请陛下,退了与殿下的婚事,将婚约的人选换成二妹妹。”
听了这话,也不知是惊慌还是惊喜,卫浩初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偏他还想说话,却到底是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如清忙轻轻的去拍他的背,焦急道:“子晏,子晏你怎么了。”
地动山摇似得咳了许久,卫浩初才平息下来,见他终于平静了些,穆如清便准备起身去给他倒杯茶来,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衣袖:“览月!”
“览月,你听我解释。”
穆如清身形顿了顿,又坐回了榻边,轻声道:“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落水也并不是你的。”
卫浩初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欲言又止,只说道:“览月,你待静静,让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办法?”穆如清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办法了子晏,我穆家女儿,绝不做妾,我亦不能将二妹妹弃之不顾,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忽的,门口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有婢子进来通报:“太子殿下,姑娘,圣上身边的何大总管来了。”
何清是圣上身边的大太监,穆如清闻言,便站了起来,道:“还不快请进来。”
何清进得屋来,看见卫浩初头上的包扎,登时大惊失色道:“啊呀呀,我的殿下,怎的就缘故落了水呢?陛下听了孙太医的禀报,心急的不得了,忙就遣了老奴前来。”
此番话却叫穆如清听得只想冷笑,卫浩初不得天子重视,只不过因是嫡长子,他的母亲宣德皇后母家又手握重兵才立为太子,宣德皇后三年前病逝后,卫浩初的舅舅,西南驻军大将军常煜忠返回京中吊唁,言语中因妹妹的过世对天子非常不满,为了安抚常煜忠,天子才不得不在常煜忠的要求下将户部交给了太子管理,但这种情况下,本就淡薄的父子亲情又能剩下多少呢?
就拿今日之事来说,从卫浩初落水到现在,已过了一个时辰有余,就算跟着卫浩初来的亲信被顾修言拦下没有通报,那孙太医回宫去也已有了半个时辰,何清却才姗姗来迟。
卫浩初显然也并没有期盼着自己的父皇能有多么焦急,对于何清的话也只是微微笑了笑,道:“都是我不注意,也没什么大碍,倒叫父皇担心了,还累大总管跑这一趟。”
“殿下这话就折煞老奴了,殿下是金枝玉叶,磕了碰了一点都是不能的。。。”
何清此人,场面话说起来一点都不含糊,穆如清却是没了听下去的兴致。
她悄悄的退了出来,对素玉道:“备马车吧。”
素影在一旁还想劝她,却被穆如清截了话头:“什么也不必说了,我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