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偏北方,秋天持续的并不久,但和其他地区相比,入冬也算晚,好像等意识到要戴上围巾穿上毛衣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冬天离得这么近。
秋天还未结束的时候,和冬天的相隔间下了好长的一场雨,像是夏天留下的遗产,雨季漫长到空气里接连好几天都是雨水的湿气。
十一月,倒数的第二个月。
高三的上学期时间过得很快,节奏也紧凑了很多,覃厌只是看着对学习不上心,但该写的题该背的东西一个都不会少。
学校对高三的学生下了规定,晚自习通通都要留到晚上十一点半才能回去,对于住宿的学生倒没什么,再晚只要走几步路就到了宿舍。
但覃厌这个走读的不一样,一般她走出校门口,都临近十二点,再晚点都能等到时针穿过“12”这个数字来到新的一天。
过最后一班夜车,覃厌干脆找苏洄要了他那辆小电车,免得她要走半个多小时回家。
裴时才高二,自然不需要等到十一点半这么晚才回去,但他总是要陪着覃厌,也就成了他们班最晚走的那个。
因为这个还在背地里被同班的同学痛批“卷王”。
时间长了,覃厌也会忍不住疑惑地问他:“你妈妈不管你了?”
她心思要比常人敏感些,自然不会过裴时表情一瞬间的怔愣,被她牵着的手都有一刹那的僵硬。
她知道,他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高三几乎每个晚自习都被安排了小测试,周考月考像海浪般来得一个比一个猛烈,覃厌有时候都要被这些“题海战术”烦到。
裴时几乎很少有时间跟她亲密。
覃厌很早就看得出来,裴时是个很缺爱的人,没有安全感,渴望从别人那里得到爱,所以即使覃厌在床上对他做的有些过分,裴时都只会接纳。
像是个愿意牺牲一切换取她爱的小孩。
意识到他很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临川在十二月初,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那个晚自习本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被听到,耳边只有渐轻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直到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
“下雪了!”
像引火线被点燃,到处都是绽放的烟火,此起彼伏。
覃厌听着那些喧闹由远及近,明明临川每年都会下雪,但每一场雪都会被人们所惊讶和欣喜。
窗外的雪在边的夜色里像画家笔下甩出的白色颜料点子,飘飘扬扬,清晰又模糊。
好像一呼吸,都是冬天清冷孤寂的独属气味。
覃厌看着那场忽然来的初雪,心底只有一个想法:
她想见裴时。
但她那晚没有找到本该坐在教室里的裴时。
“裴时啊,他今晚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
高二理一的班主任有些惊讶地看着跑来他办公室问裴时为什么不在教室的覃厌。
“覃同学,你跟裴时很熟吗?”
他怀疑地看了一眼覃厌,毕竟在这个紧要关头,没有老师会希望自己的学生早恋影响学习。
“老师。”覃厌在他面前站的不算挺直认真,但眉眼间都是平淡沉稳,乌木般的黑瞳好像不带什么情感,但盯久了就很难不生出点心悸的觉。
她的声线也很平常,没有很傲气也没有很卑微,“我就算谈恋爱,也不会影响我拿第一。”
“……”男老师沉默着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像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拿出本册子翻了几页。
“裴时家在城西的碧水湾小区,十八楼,多少号我就不知道了。”
“担心他就去看看吧。”
覃厌知道裴时的家庭地址,但她没有说,只是道了句“谢谢”。
到裴时小区楼下的时候,才晚上九点半左右的时间,雪下的有些大了,覃厌打着伞也被沾了些雪粒在头发上。
气温降的有些厉害,风里夹着些小刀子,时不时刮上脸几下,有些刺疼。
她是个有些反骨的人,跑到小区里的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喝第一口的时候,喉咙冰冷的下意识让她打了个冷颤。
啤酒罐上的寒意和风里的冷意交杂,传到她身上,这人都不眨一下眼睛。
“大冬天喝这么冰的,小心弄伤胃。”便利店的店员看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硬生生喝完了一罐啤酒,忍不住出口担忧地劝她。
覃厌低头看了眼另外一罐啤酒,然后又抬头问她:“有不冰的啤酒吗?”
店员不理解,但还是给她买的一袋常温啤酒结了账,然后看着她提着那一袋啤酒走进风雪里。
她穿了身黑色的大衣,脖子上戴着薄灰色的围巾,很长,长到风可以吹起围巾的尾巴,像是她那一身孤寂留出来的影子。
十八楼的电梯等的不久。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明黄色的暖光罩着整个走廊,好像隔绝开外面的寒冷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