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进忠作为李选侍心腹,自然对他信任有加,若是能说服此人,事有可为。
当然,若能选择,他有更好的人选,比如司礼监执笔大太监王安。王安伺候了他们祖孙三代,可信度还是很高的。但现下他周围都是李选侍的人,指定不会让他见王安。
朱由校觉得李进忠能走到今日,别的不说,这点眼力见应该还是有的。一个即将即皇帝位的皇长子,一个未诞下皇子的妃嫔,孰轻孰重,明眼人一想便知。
想罢,朱由校对守门的宦官道:“孤饿了,叫李进忠弄些吃的来。”
李选侍交代过,不许朱由校见任何人,宦官左右为难。“李公公暂不在此地,奴婢这就去给殿下弄些吃食来。”
“孤说了,叫李进忠来。”朱由校道,言语中已然带了火气。看来这皇长子的身份不太好使啊,连个人都指挥不动。
宦官地位卑微,也不想惹朱由校厌恶,犹豫片刻,心说这李进忠也是李选侍的心腹,应该不会受到责备,便出门找人去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朱由校听到开门的动静,一个年老的太监气喘吁吁地端着一碗素粥进了暖阁。朱由校已经起身,正在靠在椅子上静坐,梳理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历史知识。
李进忠将粥搁在桌上,躬立一旁,眼眶泛红,声音哽咽道:“小爷……小爷受苦了。”
朱由校打量着眼前的老太监,身材极为魁梧,可能是常年卑躬屈膝伺候人的缘故,微微驼背。身上套着一身麻衣,衣冠整洁,两鬓已花白,一张马脸满布皱纹。
此刻满面悲态,眼角带着泪光,找不出一丝伪装的神色。朱由校前世为磨练演技,看过不少武侠剧,也知明末奸逆横行,甚至出了个九千岁太监魏忠贤,不能轻信太监。心说此人不是大忠,就是大奸。
“宫里可有个叫魏忠贤的太监?”朱由校心血来潮,问了一句。他虽知道天启年间是有个魏忠贤的太监,至于此人是何时上位的他也搞不清楚。顺便问问眼前的李进忠,或许能从他嘴里探出消息来。
“魏忠贤?奴婢倒是没听过此人,宫里有位魏公公,是乾清宫兼兵仗局的管事。”
李进忠满头雾水,魏忠贤的太监?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吗?宫里的太监就那么几位,他全都认识,或许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宦官吧。
他倒是认识一个叫魏朝的,是他的上司,对他极为赏识。
“叫甚名?”
“魏朝。”
“魏朝?”这人朱由校也是知道的,难道是他?
“奴婢这就去给魏公公传话,让他前来面见。”李进忠急忙说。
“不必了。”朱由校拿起素粥吃了起来,里头还有几个桂圆,有些甜味,口感很不。他三口便见了底,丢下碗筷,拿着丝帕擦拭嘴巴,对李进忠道,“让他们出去吧,孤跟大伴说些体己话。”
李进忠闻言转头对几个宦官道:“没听见小爷的话么?你们都出去,娘娘问起来,就说咱家在里头照料。”
宦官宫女低着头,怯生生应了声,而后顺从地鱼贯而出。朱由校不由感慨,自己一个天潢贵胃,说话还没一个死太监有用。
等宦官宫女走干净,朱由校想着如何跟李进忠开口,沉吟许久,对李进忠道:“嗯……大伴入宫多少年了?”
“奴婢二十出头入的宫,年头太久,自个儿也记不住了,该有三十余年了。”
朱由校本就不关心他入宫几年,非是引出话头,给他颗甜枣。
等李进忠说完,他点点头,接话道:“三十多年……那是万历年间入的宫,太久了,也该熬出头了……大伴想要个甚么官,等孤即位后给你封一个,外庭的官儿孤管不了,拗不过那伙大臣,这宫里还是能做主的。”
李进忠本以为朱由校只是随口问问,按照他对此前的朱由校的了解,他是不会想着这些的事。没想到朱由校突然要给他升官,听到他说完,浑身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起来,“咚”一声跪在地上,他在皇宫里忍辱负重几十年,不择手段往上爬,不就为了这一天吗?
“奴婢不敢想哩,只想本本分分跟在小爷身边,把小爷伺候好了便是奴婢天大的福分。”
“给你个官也好帮孤处理政务不是?”朱由校漫不经心说道,“起来吧,坐下说。”
“奴婢不敢。”
朱由校也不管他,酝酿一番,声色悲伤道:“孤幼年丧母,如今父皇又崩,身边人便只剩大伴和奶娘了。”说到痛处,声音不禁哽咽:“李选侍为人强势,欺孤年幼,身为人子,竟不能在灵前尽孝……我恨呐!”
朱由校拍桌而泣,肝肠寸断,许久不能言。
“小爷……”
李进忠伏身在地,泣道。朱由检见此人自进门来,虽表现出一副悲恸神情,却未冒失乱发一言。
尽管朱由校已表现出对李选侍的不满之心,但目前形势未清晰,李进忠两边都不敢得罪,只作悲态。
朱由校心说,果然能在后宫混出头的,都是些老狐狸,我都这样了,你他娘的还不赶紧表忠心。
“外廷可知父皇……?”朱由校继续低声试探道。朱由校昨夜被软禁,后又处于昏迷状态,对外界一所知。若是李选侍隐瞒死讯,这事就变得复杂了。
“已知。”李进忠细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