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脑袋一阵发疼,这算怎么回事。
缓过神来,觉得在灵前跟这妇人说话很是不妥,虽然他如今对这朱常洛没丝毫情感,但起码借用了人家儿子的身躯,这点尊重还是要给的,总不能在灵前跟这妇人谈笑,于是走出殿外。
外头的日头很毒,朱由校径直走到屋檐下的阴凉处,而后停步,宦官们知趣地走开,留两人单独相处。
“奶娘有事直说。”
即便不说,朱由校也能猜测到,客氏这是给李选侍当说客来了,心中冷笑不已。
“还不是李选侍的事。”客氏淡淡道,“你还不知道她,以前想当皇后,现在想当太后,想得快疯了。”
朱由校不语,摆手让她回去。
“这我怎好跟李选侍交代。”朱由校不答,客氏又道,“哥儿,你如今当了皇帝,不会将我也赶出宫去吧。”
朱由校心里堵着一口气,又不好发作。只得回她:“怎么会。”
客氏面上一喜,便要上前挽朱由校的手臂,朱由校受惊,连连后退了几步。客氏面上露出一丝诧异。
朱由校尴尬道:“父皇灵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先回去,朕这里还有好些事要处理。”
客氏情绪有些低落。“哥儿,你如今是不是嫌弃我了。也对,你以后便是妃嫔成群,怎会搭理我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
朱由校只想赶快将她打发了。“父皇大行,朕怎有那些心思,你赶紧回去,这几日宫里不安宁,你出宫待上几日,待事了,朕让人去传唤你。”
客氏听朱由校关心自己,面上又喜笑颜开。
“快走,快走。”朱由校催促道。“等会儿那伙文官要进来了。”
客氏听朱由校说文官要进宫,这才慌忙起来,带着宫女匆匆走了。
客氏走后,李进忠又现了身。朱由校还在望着客氏得背影,思考怎么应对这段孽缘,再怎么说,这客氏好歹照顾了朱由校十几年,又是跟朱由校发生过床笫之欢的,将她弄死,心里也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对李进忠道:“吩咐把守宫门的宦官,这段时间先别让客氏进宫了。”
李进忠也知朱由校与客氏之前的破事,不知这皇爷怎么了,如今改了性子,或是客氏惹了他厌恶。
李进忠和客氏并不熟悉,虽说客氏在宫里的身份是他的上司魏朝的对食,平日却不和这魏朝往来,徒有名头。
李进忠也不敢多问,躬身道:“是。”
他等了会儿,待朱由校转身往回走,跟在身后禀告道:“皇爷,宫门外那帮文官晕过去三个了。”
朱由校停了步,看向宫门方向,而后继续往里走。
“嗯。”朱由校道,“把折子拿去给李选侍瞧瞧。”
李进忠发觉这皇爷自文华殿后,好似变了一个人,城府越发深沉了,说话做事不带一丝情绪,连忙小心应了一声,急匆匆往暖阁跑去。
李选侍拿了奏本,翻阅起来,先是恼怒不已,破口大骂,紧接着全身颤抖,面如土色。她知晓那伙文官闹到这地步,论如何也不会退缩。也顾不上恨李进忠,颤声问道:“谁人上的折子?”
“都察院浙江道御史左光斗。”李进忠道。
李选侍听罢,六神主道:“去请那个左光斗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商议。”
几个宦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李选侍让谁去问话。李选侍叫起来:“我还指挥不动你们这群贱婢了!”指着左边的宦官道:“你!快去,快去请那左光斗来。”
左边的那宦官暗道倒霉,却可奈何,匆匆跑出门去。到了乾清宫门外,那些文官本被晒得气息奄奄,一见他出来,顿时来了精神,把遭的罪的恨意全压在他身上,眼神恶毒地瞪着他,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宦官左右为难,只有硬着头皮上。
左光斗四十五岁,正值壮年,但长期养尊处优,被这烈日暴晒,一身大汗,也快要脱水晕厥过去,作为此次死谏的头领,他只有咬着牙坚持。
那宦官也不识左光斗,怯生生在人群里问道:“各位大人谁是左光斗左大人。”
左光斗从心底瞧不上这帮阉人,又想在众人面前赚取名声,冲他吼道:“本官便是,你要如何?”
宦官听了声,疾步走过去,靠近左光斗身边,低声道:“李选侍请左大人入宫一叙。”
左光斗冷哼一声:“本官乃皇帝御史,只见皇帝,不见她这什么选侍。回去告诉她一声,今日若不搬离乾清宫,我等便死谏宫前,是否要背上这千古骂名,她自己好好掂量。”
过了许久,派出的宦官满头大汗跑了回来,跪在门外回禀:“娘娘,左大人说他是皇帝御史,只见皇帝,不见娘娘。还说……今日不是娘娘搬离乾清宫,就是他们这帮臣子死谏于宫前,是否要背上这千古罪名娘娘自己掂量。”
李选侍彻底慌了,慌乱地跑出门外,又返身回来抓住李进忠的手,急促道:“快带我去见陛下,快带我去见陛下!”
等李选侍见到朱由校时,几乎虚脱,由两个宫女搀扶着。朱由校正坐在殿外,由两个宦官扇风去热。
“陛下!”李选侍叫道,“御史左光斗大逆不道,胆敢诋毁皇家名声,请陛下做主啊。”
“看过折子了?”朱由校瞧也不瞧她,抬头看着发烫的日头。
李选侍见他姿态,有气力“嗯”了声,面上再一点血色。
“众口悠悠,为了避嫌,母妃还是搬去哕鸾宫吧。”朱由校淡淡道,说完转身走入殿内。
李选侍闻言瘫软在地,身旁的宫女太监待在原地,人敢上前搀扶。当日,李选侍带着年幼的女儿搬出乾清宫,去了供妃嫔养老的哕鸾宫仁寿殿,一名宦官宫女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