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还有只燃踪鸟。太之湘牙都要咬碎了,狠狠地望着天空,终究是没忍住,落下了一滴滚烫的泪。
待她精打采又回到伤员室时,祝郁正把他所经历的一切尽量详细地叙述给简崇。
“……我是碰巧在空中抓住了乱飞的小琢,然后就一直在被怪物追击,直到我们慌不择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我一时被完全撞蒙了,没抓紧小琢,他瞬间被……拽走了。”
“拽走了?有怪物抓住了他?”榕澈脸色有点难看。
“对。”祝郁艰难地点点头,“我下意识去抓了他一把,但那个力道很强劲,生生把他拖走了。八成是被怪物抓住……我在晕过去之前我满耳朵都是它们的怪叫声,但里面还有…一种格外浑厚、奇特的叫声,能明显听出这个怪物的不一般。但我什么也没看到,最后摔进雪地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太之湘声息地坐在椅子上,耷拉着头。榕澈关切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问祝郁:“是那两个怪物发出的声音吗?还是其实当时还有别的妖兽……”
“还有别的。”祝郁肯定道,“但具体都是什么,我不知道。”
“鬼沙祭,千手蜈蚣。”简崇突然开口,目光穿过厚厚的帐篷,投向了远方,“和魔龙。”
连太之湘也抬起了头。
“魔……龙?”祝郁的大脑艰难地试图解读这两个字背后庞大的信息,“您怎么知道?”
“其他队员的猜测。”
“可魔龙不是史书里记载的上古魔王么,这是怎么猜出来的?”
“我只想做最坏的打算而已。”简崇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若熔鬼裂谷真的出来了更高阶的魔物,我们必须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榕澈看着简崇坚毅的侧脸,内心有一丝异样滑过。他想了想,站起来道:“简叔,我有点放心不下胤山门的情况,今天我就启程回九蘅吧,若胤山门那边有什么异状,我及时与你联络。”
简崇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孩。他只比简风琢大了几岁,却也不得不用纤细的肩膀扛起比想象中还要沉重的大梁。“若需要帮助,尽管告知。”简崇沉声说。
“好的,多谢。”
“阿湘,你呢?要和我去九蘅住几天吗?”
太之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但她迅速掩饰了过去:“不了,地相师是不是这几日会来北原?我有点好奇,可以留下来看看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今天我们会留在极北驻地,你一个南方生活的女孩子家能住得惯吗?”
太之湘毫不犹豫点点头:“住哪里都行,睡雪地上都行。”
“你心里有个数就行。”简崇转向祝郁,“你还在静养,我们就不多留了,等明日看看你的恢复状况,再把你运回御北城。”
“不,我就在北原待着,回御北城我也坐不住!”祝郁嚷嚷起来。
“行了行了别嚷嚷……看起来是有些气力了。”简崇嘴角一歪,露出了这几日都不曾见过的笑容,“随便吧,我也管不了你,康复了就归队……我们走吧。”
待榕澈和太之湘率先走出伤员室,祝郁突然又喊住了简崇。
简崇回头,看到半靠在床头的祝郁一脸沉郁地看着自己,那是他很少会有的表情。
“不该是这样的,对么?”他轻轻说,“让一群年轻的孩子们面对这些……本不该是这样的对么?”
简崇静静看着他。“没有什么该不该。”他也低声道,“时也命也,他们不见得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差……也总比噩湾那群缩头乌龟强。”
祝郁勉强笑笑,叹了口气。“好日子结束了。”
“早就结束了。”简崇掀起门帘,“做好觉悟吧,天塌了还得自己扛呢。”
与此同时,流荒以东,边际的蓝海边。沙滩广阔的白延伸进了海的湛蓝里,海风阵阵,能听见海鸟在遥远的天际发出悠长的啼鸣。
从北方来到这里……瑞昭遥望着远处宁静的大海,热烈的阳光当头洒下,让他产生了一丝微妙的眩晕感。他轻轻摇了摇头,走上沙滩,抽出手中的银剑,插进了细软的白色沙子里。
瑞昭握好剑柄,轻叱一声,将手中的剑用力再往下一插,只听“嗡”的一声铮鸣,看不见的气场像波纹一般以剑为中心荡了出去,一波一波扩散至了整片沙滩。
又是一声铮鸣。形的波纹荡开来,逐渐消失在远处。一切依然照旧。
瑞昭不耐烦地拔出剑,收回剑鞘,目光再次投向洁白的海岸。
这里是流荒的婪海,海边则是居住着离氏家族的噩湾——本应当是。如今的噩湾空空荡荡,并不是因为离家搬家离开了,而是他们将整个栖息地隐藏了起来。早在神君崎封掉联通仲魔的三道前他们就躲了起来,任凭谁也打不开离家的秘境。即使就站在噩湾的沙滩上,用尽各种办法去“敲门”,几百年来都不曾有过回应……至少瑞昭鲜有的几次上门,都毫意外地吃了闭门羹。
越过海岸,瑞昭的目光遥遥地看向蓝色的海岸线。海天相连,视野里除了海上大团的云朵和闪着细碎光芒的层层海浪,什么也没有,没有船帆,也没有岛屿。
瑞昭知道,那里藏着被封印的三道之一。
他单手伸向前,在半空中飞快地移动手指,从指尖迸发出火花般金色的流光,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纹路复杂的符印,滋啦滋啦流光四溅。“去。”他画毕,手向前一推,符印便迅速向远处掠去,渐渐隐匿不见。
瑞昭看着符印消失的方向,目光越发阴鸷。他突然朝前走了两步。“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他声音不高不低,能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在你们这宝贝沙滩上像小丑一样折腾,企图把你们这群乌龟从沙子里挖出来?是不是觉得像看戏一样有趣?
睁眼看看吧,老顽固们,你们觉得一直躲下去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吗?糊涂东西。”
说罢,瑞昭便转身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寂静的白色沙滩空空荡荡,海风和海浪声交织着,像从前很多日子里那般悠悠然,事不关己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