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与永兴帝不同,永兴帝一生下来就是太子,八岁起,以景珏为首的皇子伴读们就陪着永兴帝入南书院,一同学习治国经略。青禾虽然吃穿用度奢华比,但长到十四岁,除了景姝,再玩伴,他是被圈养起来的幼兽。
景瑜觉得好笑,“时常陪母亲进宫的景姝,悄悄和自己说过,小殿下是天纵之才,舅父教她的落霞剑,景姝只在小殿下面前舞了一次,小殿下就学会了,景姝怎么没告诉自己,这小殿下私下里像只大藏獒,这么爱粘人呢?”于是又慢声问一遍,
“殿下,有何吩咐?”景瑜朱唇轻启,问得极温柔。
青禾见他这会儿,散了刚才议事时的锐利,只对着他一人,温言软语,神色平和。青禾唇角微翘,说,“陪我用午膳。”
“是,殿下。”景瑜应了,见康安王喜滋滋的命小太监传膳,又想起刚才议事时小殿下的表现,那一张脸阴阴晴晴,毫掩饰,景瑜内心疑惑,这皇家的孩子,怎么这般喜怒形于色呢?没人教导过他,上位者该有威仪吗?
青禾和景瑜挪到了青禾住的天清宫。宫人很快摆好了午膳,燕窝、鱼翅、山参、熊掌摆了一桌子,景瑜见康安王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神色如常,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当即了然,康安王平时定是用惯了这些。景瑜心中的疑虑更重了,太后素来节俭,连大哥景珏也说过,先帝常教导青戟要修德政,对青戟的吃穿用度,要求极为严苛,从不允许他奢侈浪费,怎么对康安王反倒这般放纵?
“景瑜,你尝尝这个炸鹌鹑。”青禾兴冲冲的给景瑜夹了一只鸟儿,景瑜守着礼数,谢了,正想吃,突然想到,还有件要紧的事,便说,“殿下,还有两样东西,用来对付北胡骑兵正好,还请殿下命人准备。”
“什么呀?”青禾见景瑜没吃,面上不太高兴,漫不经心的问。景瑜凑到青禾耳边悄悄的说了一阵。青禾听后,就指了身边的太监去传谕旨,拉着景瑜继续用膳。
景瑜心里惦记外面的布置,起身要走,见青禾双唇紧抿,用一双晶亮晶亮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景瑜,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景瑜紧了紧袍袖下的手,“太像大藏獒了!”
他耐着性子哄道,“殿下,军情紧急,军务更是马虎不得,臣做这些布置,是为保殿下安危,殿下安,则天下安,殿下体恤臣,臣很感动,臣因此,更要护殿下周全!”
青禾见他言语之间回护之意甚多,也不再纠缠,便塞给他两个银丝卷,才不情不愿的放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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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景瑜直奔西市,他要火药!盛京的炮坊在西市。
秋日的正午,阳光正盛,街面上人流鼎沸。景瑜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西风正紧。那正盛的阳光如盛京的繁华一般浮于表面,那沾满至亲鲜血的北胡屠刀正追逐着来自极寒之地的西风步步逼近。
“七日,要快!”景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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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瑜到炮坊的时候,工部尚书赵宁右的庶子赵骁芸也刚到,一见景瑜便凑过来,紧张兮兮的道:“听说汶水兵败了?北胡要打过来了?”
“你听谁说的?”景瑜低声问,“朝廷没有明发文书的事儿,不能乱传。”
“还用听说,我家老爷子铁蒺藜、绊马索全安排上了,陆直的孙子,陆翎都开始收拾细软了,你瞒我不够意思吧!”赵骁芸挖空心思想打听点儿消息。
景瑜转着眼珠儿,“叫哥儿几个放心,没事儿,北胡要是能打进来,你爹还不早跑了,在这儿安排什么布防呀?”
“你说的对,我爹那人胆子最小,要是有危险,他跑的最快了!对了,现在不是节下,京中没有备多少爆竹,听说这爆竹是你要的,正好你来了!”继而转向下面的人道:“说吧,现在有多少爆竹,又有多少火药。”
赵宁右出了宫,当即分配人手运滚木垒石、放铁蒺藜、下绊马索。刚分到一半儿,就接了宫里的谕旨,说要置爆竹,设木桩。他随手指了自己的庶子过来。
赵骁芸是赵宁右的第二个庶子,平日里不得重用,好不容易熬到了庶长兄死在汶水,赵宁右的嫡子又去了鳌城外的荆门,赵宁右办了大差,人手不够,他也跑出来跟着张罗事儿!
炮坊主四十多岁,一身深色半新长袍,半弓着身,说:“大人,现成的爆竹有一千捆,是给京中红白喜事备用的,为了节下宫里用,火药昨天刚到了一千斤,还没开始加工。”
景瑜没有用午膳,拿着宫里带出来的银丝卷,一边吃,一边吩咐,“把你们的爆竹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