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审问室的门再次打开。
陆司昭面表情出去了。
等在外面的周队将手中记录本往他胳膊一拍,调侃道:
“阿昭,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这么肤浅。老实说,是见色起意,还是别有用心?”
“给她办手续,放了吧。”陆司昭没回答他的话,半垂着视线,透过玻璃往审问室瞥了眼,“厂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才接班,又遇仓库起火,事情难免多到棘手。
周队收起揶揄的神色,正色道:“行,有需要随时叫我。”
陆司昭微微颔首,快步走出公安局。
他步履很快,随着摆动,隐约可见黑色裤子下的臀.部肌肉紧绷,犹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周队目送他离去后,重新推门走进审问室。
先是皱眉端详了夏瑶好几眼,这才将笔录本和打开的红印油递过去,不轻不重地说道:
“在笔录上签字按手印,你可以出去了。”
夏瑶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诧异,仿佛早已知道结果。接过笔敏捷地在上面签字按手印,朝他笑了笑:“谢谢。”
她的笑容很是晃眼,男人怔了一下,收好印油和本子,冷冷说道: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们厂长吧,是他保释的你。对了,外面还在下雨,他给你留了伞,就在门外的凳子旁。
他有事先回厂里了,让你回家换身衣服,要是不舒服的话可以请假。”
说到这,周队面上的和煦陡然一闪即逝,目光如炬盯着夏瑶,
“夏同志,你要是现在承认我还可以申请适量减刑;要是出去后让我……”
夏瑶懒得听他废话,直接起身,“再见!”
走至门口时,目光稍侧,一柄黑色长伞赫然入目。
……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
春雨绵绵,不似刚才那般大了。
夏瑶撑开伞走出公安局大门。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前方响起,黑色伞沿微微上抬,看见一辆老式轿车压着水花缓缓从眼前驶过。
车窗玻璃是摇上去的,但这年代没有深色防窥膜,后座的男人清晰地倒映在视野里。
他靠着背椅,坐姿笔挺,目不斜视,昏暗的天色像是给他脸上打了层暗影,衬得侧脸轮廓深刻。
汽车很快在拐角处消失了,只有手里的伞和滴滴答答砸落的细雨在提醒着她,这个男人刚刚出现过,将她带出了这里。
“啊嚏——”
春寒料峭,刺骨的寒意让夏瑶来不及多想,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飞快上了驶来的一辆公交车。
……
熙南里。
还不到饭点,破旧拥挤的筒子楼充斥着柴米油盐的喧嚣和妇女孩子的啼哭声。
“小夏啊,今天这么早下班吗?怎么带伞了还淋这么湿?”
夏瑶收了伞,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回答李大婶的话:“不小心摔了一跤,换身衣服还得回去上班。”
“那你赶紧换,春天很容易着凉。”
“嗯。”
鞋子刚跨上楼梯口,一道中年女声如滚滚沉雷般传了过来。
“小兵,你天天学不上学,又把家里的钱偷去输光了!”
“妈,我就输了三十块,等下次赢了连本带利还给你就是。”
“还?你拿什么还?每次都是下次下次,多少个下次了!”
男孩嬉皮笑脸地说:“妈,你别生气了,生气容易老。”
安静几秒后,噼里啪啦的翻箱倒柜声响起。
没一会儿,女人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分贝,几乎要穿破人的耳膜:
“夏小兵!你姐夫给的彩礼钱哪去了?!”
“什…什么彩礼钱,我…我怎么知道?妈你别什么都往我头上赖。”嗓音里闪过惊慌。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女人绝望地把空荡荡的钱袋子往男孩身上砸,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这么个败家子啊!!”
争吵声是从二楼中间的一户人家传出来的,不用看,夏瑶就知道吵架的两人是原主的母亲和弟弟。
原主父亲前几年在机械厂工伤意外去世,夏母根本管不住叛逆期的夏小兵。
他整天跟着社会上的人游手好闲,这一年还沾上了赌瘾,将工厂赔的一百多块钱输得分文不剩外,现在竟然连原主的彩礼也输了。
“太不像话了!”
“就是,怎么能把彩礼也偷了呢?他姐结婚的东西好像还没置办呢,连床新被子都没打。”